再知会元怿与罗鉴,朝廷即有钧令,已允遗部内附,便是我大魏子民,就该一视同仁。故而大碛若有危难之时,还请北镇施以援手。若罗都督不便,就请他予李某提前知会一声,不出十日,李某便能率十万大军赶至阴山之下……”
李睿提着笔,边往纸上写就,边眨巴着眼睛看着李承志。
若罗鉴真敢见死不救,郎君怕是真敢弃守秦岭,悍然北下。
至于关中,还管他死活……
“另传讯予李韶:如今清安、秦安已复,明日天明,我便会率西营驰援予他。另有陇山诸关之两万守军,合四万有余,至多两日便至岐州大营,请他安心……”
李睿笔走龙蛇,片刻就已写好。请李承志过了目,用了印,便派快马连夜送出。
此时已近五更,李承志心中千头万绪,却无一丝睡意。喝了两杯烈酒,直至东天金星(启明星)高悬,他才浅浅睡去……
李承志至少还能睡的着,而元丽别说睡,连坐都已坐不住了。
堪堪黎明之际,东天已泛起了鱼肚白,元丽接到了来自秦州的第三封急报。
黄昏之时是第一份,称清水已破,元继死无全尸。
子夜之时,又收到了第二封,称伏罗举兵绕过陇山,往陈仓而来。
五更将近,则是侯刚弃守秦安,连夜退至上邽(今天水市,秦州并天水郡治所)的消息。
噩耗接二连三,元丽从开始的震惊,到惊骇,最后已是面如土色,心惊肉跳。
元继守不住也就罢了,侯刚不战而溃也情有可愿。他最是想不通,为何伏罗也畏李承志如虎,就只打了一仗,便被吓破了胆?
不然清水城近在咫尺,伏罗何至于眼睁睁的看着城破而见死不救?
这可是近三万精骑,若处四野之地,便是十万精锐步卒,也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可想而知,若南军得知伏罗上战而退,便是有十分锐气,怕是当即就能折去三分……
来回又将数分急报看了好几遍,元丽越看越是急燥。就如推磨的驴,不停的在堂中转起了圈。
不行,必须要将陇西已破,李承志即将东来的消息封锁住。至少不能言尽其实。
不然南帅昌义之安有死战之心?
元丽心一横,刚喊了一声备马,又觉不妥。
他是准备去城外大营去寻于忠,但转念一想,若是他亲自去,动静何其大,昌义之怎可能不起疑心?
元丽无奈的咬了咬牙,沉声喝道:“来人!”
“殿下有何吩咐!”
“再等两刻,但至天色露白,便持我令信却南军大营,请于领军予城中一趟。就称某有军务要与他相商……若领军深究,就称是粮草之事……”
“诺!”
亲信不疑有他,恭身退下。
半个时辰之后,亲信准时出城,予南军营中寻到了于忠。
此时天色已然微亮,后军已然备好了饭食,中军诸营也已陆续起身,
故而无论是于忠,还是南军统帅,均未起疑心。只以为元丽可能是粮草不够了……
……
一路畅行无阻,于忠骑着马到了汧源县衙。
元丽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堂中来回踱步。听到属下秉报,称于忠已至衙外,他三步并做两步,快步迎了出去。
这几月以来,于忠与元怀辗转南北,不但说动吐谷浑遣煺骑三万,更使梁帝萧衍拜名将昌义之不帅,起兵十万,北上关中。
于忠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前日匆匆一会,他只顾着昌义之,并未过多留意元丽。今日一见才知,只短短数月,原本满头乌发的元丽已然两鬓斑白,仿佛老了近有十岁。
此时再见他双眼腥红,面色苍白,分明是一夜未眠。于忠心里不由的打了个突。
“殿下何故如此?”
堂外人多眼杂,元丽哪里敢随便说话。焦急之下,紧紧的把着于忠的手,边往里走说道:“进去再说!”
于忠的心猛的往下一沉。
左右早已被元丽挥退,堂中就只他二人。元丽喝令左右,无故任何人不得惊挠,又关好了门,才从怀里掏出了那三封急报。
于忠不知底理,顺手接过,但只是一眼,便猛的一僵,仿佛被雷劈了一般。
清水已破……
他嘴一张,刚要喝问,元丽伸手拦道:“看完再说!”
说着话,他俯身蹲下,打开一口铁匣,在其中翻了一阵,又挑拣出几份急报,一并递给了于忠。
于忠压抑着心中惊疑,更似不敢置信一般,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越看,他脸色越是难看。直至最后,连捧着信纸的双手都不由自主的颤了起来。
这每一封,乃至其中的每一条急报,他都是首次得见。若非对面坐着的是元丽,于忠都以为定是李承志派来诓骗他的奸细。
“信中所书之事,我为何皆是不知?”
“这数月以来,你与广平王之行踪飘忽不定,何其难寻?我便是想派人知会你与广平王,但又该将信送至何处?吐谷浑、南朝,还是柔然?
再者,这每一桩、每一件,皆恢恑难辩、谲怪鬼异,我便是知会予你和元怀,尔等怕是也不会相信……”
元丽猛吐一口气,翻出其中一封,指着信中的一行小字:“冬月廿六,朝延出兵。次日,李承志不知所踪,号令皆由李韶代施……两旬后,李承志惊现北镇,予陆延起事之际,突破沃野。”
元丽稍稍一顿,双眼眯成了两道细缝,利如刀锋:“我且问你,便至此时,你敢不敢信?”
似是一道雷劈了下来,惊的于忠头皮发麻。
难不成,李承志能未卜先知?
元丽又问道:“当时,虽有两千虎骑陈兵城下,但随李承志破城的,就只百余李氏家臣。而当时,陆延于城中至少有数千心腹,却未挺过半个时辰……你信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