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先放声大笑,又提过了两坛,“夜中凉寒,正好予兄弟们暖暖身!”
方旅帅虽贪杯,却非吝啬之人。也不藏私,而是让亲兵一并搬入寨楼,又叮嘱等入夜再看。便是喝,也只能少喝我几口。
他又豪迈的抱着拳道了声谢,也不令兵卒查验车中是否皆为酒肉,大肉一挥就放了行。
行至营中,看到军帐林立,无边无沿。李孝先暗暗松了一口气。
竟比想像中的还要顺利?
只要让这几驾马车进入大营,今夜之谋便算成了一半。
怪不得李丰常言:但凡是人,必有所爱,无非便是投其所好……
这话当然不是李丰说的,定是出自郎君之口。但他奉郎君为神明,自是记了个滚瓜烂熟。
入得中帐,李孝先才知方旅帅为何只提司马,而不得卫帅,原来是随高猛南下。
但凡军主以上军官,皆是高猛心腹,李孝先下足了力气,是以尚算熟悉。
客气了一番,李孝先便借故离开。又寻了值夜的军主,带他去了后营。
后营又称伙夫营,负责全军吃吃喝喝,那百万石粮,自然存在后营之中。
看满共七车吃食,送予后营却独有两车,军主心领神会的笑了笑。
要养马,自然离不开草料。是以除骑营之外,李孝先平时去的最多的,就是后营。
虽是成军不久,不敢过于明目张胆,但世风日下,哪有不叮肉的苍蝇?
是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就这般,李孝先堂而皇之的将两驾马车驶进了后营。
此时已然近夜,又正值月末,若无灯火,眼前几乎不能视物。
李孝先与那军主在前谈笑风声,而车中却如鬼魅一般钻出了几个身影。或藏于道边的草堆,或隐没于厨肆之后。
后营更是可怜,兵力几乎被抽走了七成,举营只余一个旅帅,带着两百余个伙头兵。
不过营中就只余一万兵,两百余人供其吃喝绰绰有余。再者谁又能想到,戒备这般森严的大营,竟能让奸细混进来?
也更未有人料到,平时见人就笑,出手阔绰、且与军营息息相关的李主事,竟然是奸细头目?
平时没少收好处,是以旅帅极是热情。再者无上官监督,更是多了几分胆气。竟拉着李孝先,非要与他不醉不休。
那随李孝先而来的军主直觉不妥,但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再者又听李孝先推辞明日还有要事,再迟也要回马场,只能浅嗓几杯,他便再未多嘴。
只要外人不宿于营中,自是无虞。
至此,连李孝先都觉难以置信。
按李丰的计划,只要能进得营中,就可见机发动。只要引起大营哗乱,他就可趁乱攻入后营。
但谁想,他竟能直捣腹心?
说不定都用不到李丰,他就能将此事办成……
只是推托有事,李孝先只是浅饮即止。留守后营的旅帅、领他而来的军主,并几个幢帅却是分外尽兴。
一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自营中主官随高猛南下,一众副将入城的入城,进驻边墙的进驻边墙,军纪何止涣散了一倍。
二则是这肉食也罢,这酒也罢,堪称美味。往日便是不缺肉,也是只放一把含硝的粗盐煮制。偶尔喝次酒,酸且不说,还寡淡无味。
是以窥一斑而知全豹,佑大的军营,十处足有五六处便是这般,喝的好不尽兴。
上官如此,巡营的军卒焉能尽职尽责?
一什甲卒刚巡至后营,闻到帐中飘来的酒香肉香,再听到了阵阵呼喝笑骂,什长顿时骂骂咧咧。而后低声喝令属下,就地躺在路边的柴堆下中偷起懒来。
数丈之外,就是一处草垛,藏在其中的李氏仆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些狗贼,不会要在这里睡一夜吧?
正心急如焚,踌躇若主事传讯发动,自己该如何是好。突听兵卒中一声低呼:“是军主?”
原来是军主自知职责在身,准备中途出来露个脸,而后回去再喝也不迟。
十个兵卒如猴子一般的窜上道中,装模做样的巡防起来。送军主出来的李孝先借故尿急,掀着衣袍解着腰带,离军帐远了一些。
听他嘘嘘嘘的吹了几声,似是在学鸟叫,等他的队主也不在意,陪着他一起放水。
正解着腰带,只觉眼前一亮,好似飞过去了什么东西。队主猛一抬头,见一点火星冲天而起,直入云宵。
什么东西,火流星?
不对……
离的如此之近,怕是也就十数丈高,怎可能是流星?
再者,那响动如此真切,就如放牧的汉子打呼哨一般。
正狐疑着,又听啪的一声轻响,队主的脸猛的被照亮,眼中五彩斑斓,七颜六色。
好美……这是队主弥留之际的最后一丝念头。
……
李丰手中握着一颗珠子,散发着幽幽绿光。手边还摆着一只小巧玲珑的铜制沙漏,正沙沙轻响。
李孝先赶车入营,已近两个时辰了,竟一点都静都没有?
他弄什么鬼?
便是被营卒识破行迹,喝杀嘶喝之声总会传出一些吧。更何况随他入营之卒皆是百战之兵,就算全部战死,也不可能皆在瞬息间毙命,总该有一两个发出讯号才对?
李丰越等越急,心中就如着了火……
“主事,看!”
身侧突的一声低呼,李丰悚然一惊,猛的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