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晖并非跋扈之人,想必也不会为难他。
这般猜忖,宇文元庆登上了马车。
但屁股都未坐稳,突听一声锣响。
他吓了一跳,心想此为典牧府衙,何来的盗贼?
刚掀开车帘,正欲喝问,又见一骑惊慌失措的奔了进来:“都尉,敌袭!”
宇文元庆悚然一惊,跟头绊子的跳下了马车:“吐谷浑打过来了?”
河西马场就在祁连山半麓,山南便是吐谷浑地界,距吐谷浑旧都伏埃城堪堪五六百里。
不过河西千里广袤,人烟稀少,既无多少丁口,也无多少存粮,抢无可抢,是以如鸡肋一般。
再者这些年吐谷浑与南梁狼狈为奸,一直在图谋关中,故而与河西尚算相安无事。
但这两年吐谷浑连番吃亏,且一吃就是大亏,与元魏已成死仇。所以报不了大仇,但先报些小仇也不足为奇。
“十之八九!”
来将急声报着,“来骑皆戴毡帽,皆着皮袍,定是胡骑无疑。且阵容极为齐整,军纪甚是严明,直至马场五里外,才为牧户察觉……”
已到了五里外?
宇文元庆头皮一麻:“来敌多少?”
“不知,满山遍野,四面皆是……”
话音未落,宇文元庆突的一呆,就如僵住了一般。
“轰隆隆隆……轰隆隆隆……”
仿佛天边打雷,传到了几千里之外,耳中已能听到轰然闷响。
而脚下更如翻了地龙一般,颤的越来越快,越来越是清晰……
宇文元庆虽未多打过仗,但已为典牧都尉近四载,终日与马为伍,他焉能不知这是万马奔腾之阵势?
动静如此之大,来敌便是没有上万,怕是也有五六千。而马场之中牧户也就千余,便是将妇蠕老弱全部算上,怕是还无这般多。
完了……
宇文元庆只觉天都塌了下来。
“都尉,逃吧……”
不知哪个麾下疾喝一声,宇文元庆一个激灵。
对,逃……
这种时候,哪能顾得上小妾?
就比猴子都还要利索,也就一息,宇文元庆就跳上了马背。几声呼喝,百余扈从紧随其后。
但也就跑了百余步,宇文元庆忽的一声“吁”!
还跑个鸟毛?
眼能所及之处,尽是骑兵,黑压压的就如一堵不见边际的墙。
再往左路右一看,尽如这般,似铁桶一般往中间围来。
宇文元庆浑身冰凉,万念俱灰。
他再是不知兵事,兵书至少读过几本:来敌分明已予昨夜就将马场围困,因怕夜里变数太多,才等到清晨发动。
此时的马场,定已被围的水泄不通……
怎么办,死战?
刚刚生出一丝念头,猛听一阵厉吼:“跪在不杀,跪地不杀!”
这号令怎这般熟悉?
虽是用鲜卑语喊出来的,但宇文元庆很确定,他绝非第一次听到。
好像上次是汉人喊的……
这一迟疑,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气合涣然一散。宇文元庆咬了咬牙,将手上的刀往地上一丢:“降!”
便是不降,又有何用?
马场之中牧兵也就千余,而来敌足有数倍,焉能是其敌手?
也就几息,扈从便跪了一地。当就便有百余骑冲了上来。而来翻身下马,抽刀的抽刀,拿绳的拿绳。
看其并非如胡人一般,冲上来便杀,而是三人为组,一人持刀防备,二人合力捆缚俘虏。宇文元庆便松着气,边在心中狐疑:什么时候,胡贼也这般有章法了?
看了一阵,宇文元庆更是惊疑不定。
看穿戴,皆是皮袍毡帽,好似胡骑无疑。但诡异的是,兵卒近身之时,他竟未闻到多少腥骚之气?
再一细瞅,其面貌皆是黑眼黑发居多,也不似胡人一般,大都或碧眼紫髯、或蓝眼黄髯。而这般之流,竟十人中都见不到一个,更诡异的是,毡帽之下好似束着平冠,而非扎的是辫子,更或直接披散着头发。
宇文元庆心跳的越来越快,思维也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敏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