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一鼓作气,予明日一战就要击溃敌军前阵?
听着好似不可思议,李亮未免有些异想天开,张信义却无丝毫怀疑。
在火炮面前,任罗鉴藏有多少伏兵,也是有来无回的下场……
……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军寨已门户大开。
无数甲骑与车驾鱼贯而出,如一道长龙不见首尾,往东行进。
西海的大营距罗鉴的前军就只十余里,是以堪堪半刻,两军就已不足三里。
李亮就陈兵于三里之外,旌旗林立,军阵森严。依稀间,镇军前军甚至能看清士卒与战马所披甲胄不断闪烁的寒芒。
两军对战时自有章法,已离的如此之近,不待罗鉴下令,其族孙罗平便已遣斥候尽出,以求探知敌军虚实。如阵厚几何,骑阵之后又为何军,兵力多寡等等。
但见敌骑出阵,张信义一声令下,其族弟张怀义便领两队甲骑奔出军阵,迎头而上。
两军斥候也是出奇的默契,至多探至敌前一里左右,再多余一步都不再愿再进。只因凡大军上万,必有弓营,更有专精射艺的射声吏。其中臂力强劲之流,将破甲箭抛射至百丈外绝非难事。其次也在防备重型弩枪。
而镇军斥候则是已在比干城外见识过火器之外,深知西海之炮机虽小,却可投至百丈以外,但凡被炸中,无论人与马便是千疮百孔的下场,是以更为谨慎。
两军合近约五百斥候,只在两阵间不足里半之内纵横驰骋,不敢越雷池一步,忽而你追,忽而我逃。
时不时就有甲骑落马,西海、镇军皆有。
罗鉴骑着马,站在骑阵所驻之处小山梁之上,皱着眉头观望。
此次耍了个花招,并未如寻常阵战之时一般,将中帐置于中军之后,而是设于左翼,也就是骑阵之中。而后又将军权尽付托于步帅尉刚,非危如累卵、千钧一发之际,皆由尉刚指挥。
罗鉴称是为就近观敌,但是否真为因此故,就只有他自己清楚……
至今日,罗鉴已然是枕戈待旦,摆好军阵达三日之久了。
他还以为李亮已窥破他的计策,不愿被迫应战,更不愿任人摆布,故而在另思良策。
但不想,等到第四日,敌军却又来了?
一时间,罗鉴难以断定,这李亮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其余不论,镇军是傍山立阵,居高临下。且有近万车、骑。他就不怕自己孤注一掷,甫一接战就号令全军冲阵?
罗鉴至少有七成把握,若是山后甲骑尽出,只凭从上而下的惯性,也能将敌阵冲溃一半。
若说李亮未识破他的诱敌之计,那绝然不可能:若非伏有奇兵,何人能蠢到将军阵立在山脚之下?
若如此,要么是李亮胜券在握,以为此战十拿十稳,是以根本未将自己放在眼里。
但也说不准是他将计就计,明明手中兵少,外强中干,却反其道而行,以为自己忌那火器,此举只是在虚张声势,混淆视听?
但不论如何,今日定是要打过一场的,至少要探明来敌之虚实,知道李亮兵力几何,是否如比干城中的守军一般,那火器多到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唯有如此,罗鉴才能决定下一步的动向。
再者他于七日前猝然得知西海来驰之际,就已派快马自南床山北往西而去,至多再有两三日,就能探知居延湖之虚实,知道元鸷是否信守诚诺,已率敦煌镇军兵指西海……
三里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且居高临下,罗鉴已然能大致看清西海前军之阵形。
两翼为骑,中为步卒,似是中规中距。
但若细看,却又与寻常军阵迥然有异。
就如此时之西海中阵,虽为步阵,军卒并未乘马,但阵中却有不少骡马?
罗鉴自认不会看错,绝对是骡马,并非战马。只因马身矮小,且马背上还驮有事物。
再一细瞅,其后跟有不少车驾,虽看不清车中所载何物,但非石炮,也更未见兵卒于阵前架立,罗鉴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他所忌者,莫过于那响如暴雷,中者非死便残,且无全尸的天雷。
是以他才李代桃僵,令尉刚急征民夫扮做兵卒,又摆了一座疏阵。
目的便在于避重就轻,以民夫诱敌之火器,而后突出骑兵,攻敌军之两翼。
若是计策未能得逞,至少也能少死些兵卒,多耗费一些敌军的火器。
但不见敌阵中有炮车,罗鉴又犯了疑:此物他已然见识过,甚是笨重,只凭人力也就抛至十数二十丈。是以若无炮车,是否表明李亮此次出军并未备有此物,或是有也不多?
但这数百骡马立于阵中又是何故,马背所负之物又不何用?
猜疑间,又有斥候回阵秉报:
“秉都督,敌阵宽约一里,厚也近有一里。其中车、骑参半,且阵形稀疏,故而占地甚广,但甲兵并无多少!”
“并无多少?若依你之见,又该有几何?”
罗平稍一顿,不确定的说道:“近万之数该是有的!”
罗鉴双眼微缩,近乎眯成了一条缝。
罗平说的轻巧?
在阵前就足有上万兵,且不为甲骑,就为车阵,且尽为甲卒,那予二十余里外的西海大营之中呢?
李亮再是无名小卒,再是不知兵,也不可能大军尽出,而不留有足够兵力驻守大营。
如此一来,尉刚前几时所断竟是大差不差,李亮此次领军至少也有两万以上……
心中仿佛压了块石头,罗鉴愈发沉重:西海何来如此多的兵?
正自惊疑不定,又听远处隐约传来脆响,罗鉴双目微凝,定神望去。
看的不是太真切,只知敌军步卒正从骡马背上搬卸物事。并有兵卒似是举着铁锤,在往地中打桩。
这是做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