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个不守规矩的地方,榕须尚可先死而后生,那这不过是维持着血液的新鲜,又能是什么难事?
相隔二十年,他们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这个地方。
可相比于顾承风,他却是幸运的。
有些事,一个人做并不可怕,最可怕的,莫过于不得不和处心积虑想至你于死地的敌人结伴同行。
这里,至少现在还并没有人想要杀他。
可正因为这样,他却又是不幸的。
没有一个让你时刻警惕着的敌人陪在身边,人难免自己便会放松自己。
一个人在感到舒适的时候,往往也是最危险的。
可能当危险已经造成伤害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危险的存在。
所以,他早已习惯不停地用各种方式折磨自己,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
他走在里面时,听到了悉悉邃邃的摩擦声。
一声接着一声,好像有无数的人在不停地走动着。
里面有人么?
还住着这么多人?
可是他依然什么都感觉不到,好像与生俱来的敏锐的嗅识到了这里,就全然没有作用。
路,走到了尽头。
他记得,按理来说,现在前面应该是一片骨堆来着。
然而,前面的路空空荡荡,平平坦坦,什么都没有。
连那所谓的毒障,都没有了。
他拾起了身旁几块散落的石子飞投出去,落在路上,什么变化都没有。
这里,已经不再是当年景。
就好像,换了一个主人,把家里的布局装饰重新归置了一番似的。
不知什么时候起,脚步声已经消失不见了,这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一滴滴水滑落在地的声音。
滴答……滴答……
他走在路上,总是听到离他很近的滴答声,总是觉得有人在跟着他。
总觉得,也许在下一秒,有人的刀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的手里,只剩下一个空的刀鞘。
墙壁两侧经年不息的长明灯上,火苗轻快地跳动着,照出了一长串的影子,一群人的影子。
他以迅雷之势猛然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物。
是他想多了么?
滴答……滴答……
继续向前走,只是他突然顿住了脚,一滴湿润的东西从他眼前滴落,火光照耀下带着晶莹的殷红。
“我知道你在。”
他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可是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他好像也不是为了得到回应而说的,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最后一次……”
抬头。
那头上挂满钟乳石的洞顶,爬附着一群群人。
说是人,好像也不算是人。
他们褶皱的皮肤紧紧包裹在骨头上,看起来像是风干的一样。
他们的动作僵硬而迟缓,好像稍不小心一个用力,身上的骨头就像那老旧的零件,一片一片蜕落下来。
那轻微的,咯吱咯吱的摩擦声,是骨头与岩壁碰撞的声音。
这群人,都只有左眼,他们的右眼已经被掏空,他们的嘴角都咧着一个夸张的弧度。
他们,都在看着顾影,像是饿了三天三夜的人,看着一盘美味的烧鸡。
忍不住,口水淌落了下来。
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