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见到了,我会告诉你的。”
她轻抚着赤髓刀鞘,双目紧闭,这久违的刀是囚她一生的牢笼。
既这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看着刀上时而闪着的灼灼红光,仿佛看到了这数百年的浮华一梦,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我现在已完全分不清,你说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又是假。”
“重要么?”她眨了眨眼睛笑笑,“你相信的,那就是真的。”
“我一句都不信。”
“哟~这就对了。”
拂晓已至,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他长舒了一口气,有些平生从未有过的庆幸,那本不该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东西。
他原以为,他这一生,注定了这样了无生趣地活着,注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死去。
可是,好像什么东西,在潜移默化间有了改变。
因为知道了,解毒的办法总是有的。
这就像是一缕光照进了他本就无悲无喜的黑白世界。
如果一个人能够带着一丝希望活着,可能以后,会更想活下去吧。
那些事,都是以后的事。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解去自己上的毒,摆脱这二十年来羁绊的痛苦,而是尽快,办好那人交代的事,把她带回去。
“走吧。”
他轻轻地说着,因为心从未有过的好,所以连语气都跟着温柔了下来。
“喂,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总不能一直叫你喂吧?”
“顾影。”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而是回答了她的话。
“顾影……孤芳自赏,顾影自怜,倒还真是像你。”
顾影微蹙了一下眉头,他知道,他的名字不该是做这样的解释。
之所以叫顾影,不过是娘亲为了父亲迷影古墓之行的平安归来。
他的命,从来都不是属于他自己的,名字也一样。
顾影向前走了几步,又顿了足,微微过侧头却不敢看向她,声音小的只像是一阵刮过的清风,不易被人察觉,“你呢?”
少女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她笑得像是一只得意的小狐狸。
“灵君。”
她在静静地看着,看着顾影脸上那微妙的变化。
他的脸上,很少会有表,所以每次有任何表的时候,她都会去瞧得很仔细。
只是,这一次,不一样。
他的眼中满是痛苦与惊异,他虽极力地压抑着自己愤怒的绪,却还是一字一顿地嘶吼出来。
“你……找……死!”
灵君,林筠。
从二十年前起,渝州城里没有人敢再提及这个名字,更不会有人去取这样的名字,谐音也不行。
这个名字,谁说,谁死。
可是他却在今夜,心前所未有的放松的时候,又重新听到了这个名字。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记重锤敲碎了那个琉璃般的梦。
他知道,她一定是故意的。
可是她却完全不顾他的怒意,依旧眨巴着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睛,“你们当初既将我认做那屈灵均九歌赋中的山鬼,我为何不可同样崇敬他,不可唤作灵君?”
“好,那便是灵君。”
顾影自己都无法想象他是如何说出这句话的,换做平时的他,一定不会这样说。
就像他从来都不认为有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挑战他的底线,最终让他彻底沦为一个毫无底线的人。
可是在今夜,只在今夜,他却有些思念那个人了,那个从未谋面的人。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女,如果今后,可以因为她,耳畔能够常常出现那个人的名字,似乎也是好的。
只是他一低头就看到那双仰望着他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璨若星河。
又是习惯的,一把刀横断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冷冷地丢了一句,“三步之外,不可逾矩。”
“哦。”
她撇着嘴沉思,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人故作凶恶,看起来倒像是有些怕她的样子。
好像她走近他三步之内,就会暗害了他,所以才如此谨慎。
灵君闷哼着,乖乖地退出了离他三步之外。
十里长坡未央亭,西风清,江月明。林梢之侧,只影邂孤灵。同是天涯沦落客,怀下刀,足上铃。
风不解三步,闲花庭,鹧鸪鸣。脉脉无语,顾盼相盈盈。大梦未觉人初醒,烟波凝,小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