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在诸将脸上的神色各异的时候,帐中却突然出现一声磕磕绊绊的声音。
“莫,莫忘襄樊之战白马之誓。”
这声磕磕绊绊的声音,令人一听就知道乃是邓艾发出。
但就是邓艾这声磕磕绊绊的声音,却如晨钟暮鼓一般,敲击在诸将的心头。
邓艾的这声提醒令人想起了在襄樊之战中,满宠杀白马盟誓守城的事。
当初关羽水淹七军,导致樊城城墙因水淹多处崩坏,众军慌乱,樊城陷落好似只在顷刻之间。
那时就有人建议曹仁弃城而逃。
在曹仁有所意动的时候,是满宠出言劝阻曹仁,并且淹死自己的白马与城中的众士卒盟誓共同守城。
在满宠的激励之下,樊城中的魏军军心方才重振。
这件事本来只在曹魏内部中流传,但是刚才在魏军将官讲到满宠的履历时,将这点当做光辉事迹着重讲述,所以帐中的诸将都知道这事。
在邓艾的提醒下帐中诸将方才意识到,当初在樊城那么危急的情况下,满宠都想着坚定的守城。
现在武当县的情况再如何危急亦不能与当初的樊城相比,满宠怎么会想着主动投降呢?
所以这很可能是满宠的缓兵之计。
这便是知己知彼的好处了,若是在不知己知彼的情况下,满宠的行为是会迷惑到人的。
在意识到这是满宠的缓兵之计后,冯习、张包诸将的脸上尽皆浮现愤怒之色。
方才差点还被这老贼欺骗了。
看着帐中诸将都已经反应过来这是满宠的缓兵之计,糜旸用赞赏的目光看向邓艾。
知兵机,明人心,属于邓艾的耀眼的天赋开始渐渐在众人眼前显露。
既然如今诸将都已经知道满宠的缓兵之计,糜旸亦没必要再专门点拨诸将。
他令诸将下去备战,只留下邓艾一人在大帐中。
在诸将皆退去之后,大帐中的将领只剩下邓艾与糜旸二人。
但是糜旸一开始并没有马上与邓艾言语,他只是在书写着一封信。
方才邓艾的提醒是对糜旸之外的人发出的。
因为刚才在他的观察之下,糜旸虽然一开始脸上有着思索之色,但是很快就浮现笑意,这说明糜旸并没有中计。
邓艾见糜旸将他单独留下,却又不马上与他言语,他脸上亦没有焦急之色,只是脸露恭敬在等着糜旸。
很快糜旸手中的书信就已经写好。
在信笺写好后,他命人将帐外一直等候的满宠使者带进来。
在满宠的使者进来后,糜旸将手中的信笺交到他的手中,让他带着这封信笺返回武当县中复命。
尽管糜旸知道满宠的那封信是他的诡计,但是糜旸是有礼貌的人,回信还是应该的。
满宠使者看着糜旸脸露温和将回信交到他手中,他的心中安定不少。
刚才出帐的诸位汉将对他怒目而视,他还以为满宠的计谋败露了呢。
现在看糜旸的态度,看来一切进行的很是顺利。
满宠使者在接过糜旸的信笺后,马上就慌不择路的离开了他这个视作狼窝的汉军大帐。
在满宠使者走后,糜旸看向邓艾,他对着邓艾问道:
“士载可知我为何要攻打武当?”
邓艾听到糜旸的询问后,马上开始快速思考起来。
凡是大军出征,都会有着目的,而这个目的势必与利益二字相关。
在表面上看来,糜旸顺游而下攻打武当县乃是趁武当县兵力空虚。
但若仅仅是这点,是不符合糜旸的作风的。
而邓艾亦知道糜旸不是像常人所理解那般,要大举北伐。
因为汉中的三万大军并不是糜旸的本部兵马。
那三万大军本质上是刘备临时调遣给糜旸,让他守卫西城的。
既然是临时,那么这三万大军的归属权就不会长久属于糜旸。
或许最多一个月,那三万大军的兵权就会被刘备收回。
再加上要想真正的北伐,单单靠糜旸手中的那四万大军是不够的。
现在整个刘备的治下,都是处于休养生息的状态中。
而且秋收将近,这时候从战略上讲,不是刘备大举北伐的时机。
就算是荆州的关羽,或可派军牵制一部分魏军援军,但是没办法大出兵马与糜旸协同作战。
所以糜旸想做的一定是借助目前三万大军还在他手中的时候,为自身谋取最大的利益。
那么这个利益是什么呢?
邓艾的头脑在快速的开动着,他正在汇总着目前所知道的所有信息。
在汇总之后,邓艾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
邓艾兴奋的看向糜旸言道:“将军是为了武当县中的大量军粮?”
看到邓艾猜出自己的真实目的,糜旸笑着对邓艾点头。
不愧是棉袄呀!
在知道糜旸的真实目的后,邓艾方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满宠的信笺迷惑不了糜旸。
纵算满宠说的是真的,就单单从糜旸的目的来说,糜旸也是不可能等上满宠一个月的。
因为秋收将近。
...
满宠的使者很快就回到城墙上,将糜旸所写的信笺交到满宠手中。
满宠见糜旸有回信,他的脸上浮现喜色。
他迫不及待的打开糜旸的回信看了起来。
“满君名声如白璧,旸素有耳闻。长辈常言,君子应有成人之美。
今满君虽有投降之意,然心中必五内俱焚,苦来日清名受损。
士人重节操,古今之定理也。
满君勿忧,旸不忍废君清名。
旸愿以己之兵威,成君之死节。”
满宠在看完糜旸的信后,他脸上原本的喜色已经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阴沉如水的神色。
糜旸说的倒是冠冕堂皇,但实际上每句言语中都充满着暗讽。
因为心中的气愤,满宠将糜旸的回信重重的扔在地上,然后用愤恨的眼神看向下方汉军大营的方向。
这就是法正教出来的徒弟吗?
满宠还想靠写信诓骗糜旸,但他忘记了去年公安有一场蹦极惨桉,那场惨桉发生的由头亦是因为一封信。
以己之短搏人之长,岂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