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的沉默,谁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先说,那就由我来说吧。”
角落里一道年轻妇人的身影站了出来,主动接过重任。
“还是由我来说吧!”
这个时候,三叔终于开口。
家中出现这种事情,由外人讲述情况,是很耻辱的一件事。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年轻妇人躬身道歉,然后又退后到一旁。
三叔向对方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接受对方的道歉,想了想,还是将事实讲给了亚索。
亚索就坐在床上静静的听着,没有愤怒,没有哭泣,就这样静静的听着。
没什么意外和反转,虽然大火被亚索扑灭了大半,但剩下的火势依然汹涌,鬼杀队三人救出昏迷的亚索后赶紧灭火救人,但也迟了一些,父亲和母亲在大火中身亡,那一晚,除了亚索之外,只有一名受伤较浅的女仆和两名疯掉的男仆逃了出来。
亚索听着,依旧低着头,没什么反应。
“至于这位......”
三叔看了一眼年轻妇人的身影,欲言又止。
眼看三叔提到了她,年轻妇人往前走了一步,柔声接着三叔的话语说了下去:
“妾身産屋敷天音,为了邀请亚索先生,加入斩灭鬼物的鬼杀队而来的。”
“虽然袭击麻生家的鬼物的威胁已经消失了,但还有很多的鬼在猎食平民,亚索先生很有猎鬼的天赋,而鬼杀队拥有斩杀鬼物的方法,我希望亚索先生可以帮助我们,保护那些无辜的平民,成为一个猎鬼人。”
産屋敷天音话还没说完,就被愤怒的三叔一拍桌子给打断。
“你说你们是猎鬼人,那为什么我大哥一家还会被袭击!”
“亚索是大哥家唯一的血脉,也是未来麻生家的家主,怎么可能跟你们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三叔说完,又转过头来劝亚索:
“亚索酱,你是你父亲唯一的血脉,是麻生家的男子汉,是未来麻生家的家主。你从小就很聪明,一定可以继承你父亲的事业的!斩鬼什么的,实在是太危险了,你也看到了吧,哪种怪物是根本杀不死的啊!”
“我会写信,请求最好的老师来教导亚索先生,使亚索先生成为一名优秀的猎鬼人的。”
说完,産屋敷天音便微微鞠了一躬,退到一旁。
“亚索酱,哥哥他也一定不希望你去做危险的事情的吧,对吧。哥哥他一定会希望你继承他的事业的。”
三叔还想接着劝,但亚索却打断了他的话。
“优也叔叔,父亲大人的事业,我希望可以交给您来掌管,可以么?”
亚索终于抬起了头,让大家看见了他的脸。
通红的眼眶和鼻子,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就算是穿越者,十三年的养育之恩,朝夕相处,无间的关怀和爱护,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已经安葬了么?我想去看他们。”
三叔听了亚索的话,也是眼眶一红,心里也知道了亚索的打算,下意识的还想要劝,却攥紧了拳头,咬着牙叹了口气。
“那就再休息几天,等亚索恢复了,我就带你去看你的爸爸妈妈。”
“不需要休息了!我已经完全恢复了!”
亚索本身就没有受伤,当时的情况,只能说是耗力过度,暂时性的晕了过去。
在双亲的保护下,他的身上甚至没有多少划伤。
亚索抿着嘴唇,一开口便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眼眶就流了下来,胸口不断的起伏,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哭出声。
无声的哭泣。
産屋敷天音想了想,从袖子里抽出一张信封,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向众人鞠了一躬,没有开口,然后转身离开了。
天音刚一离开,在门口等待着的祖父也知道事情结束了,又在祖母的搀扶下,走进了屋中,瞪着流泪的亚索:
“亚索,你是麻生家的男子汉,是继承了你父亲的野心的人,无论你是怎么选择的,都要骄傲的走下去,决不能让麻生家蒙羞,麻生家的男人,怎么能够躲在这里流眼泪!”
祖父教训着,祖母却把脸扭到一旁,默默的揉了揉眼睛。
......
父亲和母亲的身体还没有安葬,只是被收敛遗容,安安静静躺在棺材里,额头上佩戴着白色的“天冠”。
因为不少地方都被火焰灼烧,所以大部分皮肤都呈现出严重的焦黑,脸上的皮肤被灼烧出好几个大洞,露出狰狞的牙床和恐怖的眼洞。
这是连最专业的入殓师,都无可奈何的伤势。
亚索咬了咬牙,牙龈渗出了鲜红的血液,但也没说什么。
亚索最终还是在家中停留了几天,在祖父和三叔的帮助下,完成了葬礼,在僧侣的经文声中,看着代表着父母的棺材缓缓落入土中,才算是尘埃落定。
日本的下葬礼仪和中国有些差别,但大体上差别不大,孝子是一定要在葬礼上出现,并且引领安葬的队伍的。
亚索突然想起来,这个世界似乎是有灵魂这些东西的。
而且执念较深的人,可以以灵魂的形式在凡间停留很久。
在葬礼结束后,亚索缓缓地跪了下来,周围的亲友也没有拦着他。
“祖父大人,祖母大人,今后还请保住身体。”
“优也叔叔,从今往后,祖父大人和祖母大人还请拜托您照顾了。”
亚索又给葬在一起的父母磕了一个头,额头紧贴地面,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低语:
“父亲,母亲,你们所受的苦难,都是因为孩儿的无知和自大,请您今后在天堂安息,不必保佑孩儿。”
“孩儿本就是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这辈子能够成为你们的孩子,在您的关怀下无忧无虑的生活十三年,我的心中无比的满足。”
“今后,就请看着吧,我一定会用鬼舞辻无惨的人头,来祭奠你们。”
“还请安息吧。”
说完,亚索干脆的站了起来,用满是尘土的袖子胡乱擦了一下脸,抓起一旁早就已经收拾好的行囊,偷偷抹了一把脸,转身离去。
葬礼上,亚索没有流泪,似乎那只是一个没有意义的仪式,就好似自己小时候,父亲偶尔也会带着自己与不同的人应酬,还高兴的向全世界告知,自己的儿子是多么的优秀。
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整场葬礼,亚索都是机械性的向所有来宾敬礼,之后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好像整个仪式都是一场梦幻。
一直到了离开的那一刻,所有的情绪化作眼泪,如同洪水溃堤一般,宣泄而出。
从前的十三年如同一场梦幻,直到这一刻,他才从梦中惊醒。
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就好像从来没有拥有过一样。
“鬼舞辻,无惨。”
三叔挽留的话都没说出口。
三叔已经说的够多了,继续挽留,没什么意义。
反而是祖父拄着拐杖,嘴里咕哝两下,但还是没说出话。带领着下葬的队伍回去。
之后还有些事宜,是离不开他的。
祖母缓缓跟在祖父身后,小声骂道:
“老顽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