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茶定是王兄所制,他习性如此,一贯不喜那些香气扑鼻的俗物,爱的就是这种山中野茶,说是如此才具有真性情。想不到多年未见,他居然还是老样子,真是……”魏方自失地摇摇头,这才正视着两人的眸子,“你们二人声称乃是王兄的弟子,那应该深得其学说真髓,为何还未曾出师去求一个出身?如今列国权贵无不求贤若渴,虽说骤得高位有些困难,但总还是有些门路可走的。”
苏秦和张仪见说到了正事上,立刻对视了一眼,换作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许久,苏秦才长叹一声道:“先生有所不知,家师平素对我两人要求极严,言明若是不得纵横一道的精髓,便不得出师,即便出师也不能提他老人家的名头。可叹我二人都是庸俗之辈,哪里能轻易窥得真正的门径,所以至今仍在苦读研习,希望能够在将来使得家师的学问一道能够发扬光大。”
张仪哪会让师兄一人出风头,略一思索便紧随其后。“不瞒先生,来往此地的权贵名士虽多,却大多是仰慕家师之名,未必就真正看重纵横之学,对于我等二人也是不屑一顾,如此之人就是勉强收容了我俩,将来也不过是一介不得志的门客而已。若是真想他日得遂凌云志,便一定要寻找到真主才行,否则不得主人信任,又何来一伸抱负的机会?”
“好你们这两个小子,居然敢在贵客面前胡言乱语,说什么凌云之志,也不怕闪了舌头!”苏秦和张仪正准备炫耀一下口舌之利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冷哼,只见一个衣着朴素,颌下只留着一缕长须的老者缓缓走了进来,步履却是稳健得很。来人虽是略显苍老之相,但眸子中却是神光熠熠,待到看清魏方之后竟不由发出了一声惊呼。
“竟是魏贤弟!当年一别后便再无你的讯息,怎地今日竟想起我这个旧友!”饶是鬼谷子王诩平日冷淡自持,乍见老友也不由喜上眉梢,“这些年你销声匿迹,我们这些旧友虽然记挂着你,却都不知道你隐在何地。”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魏方,许久才露出了笑容,“观衣可见其人,魏贤弟如今可是已然高就?”
苏秦和张仪早在师傅出声后便退到了一旁,脸上尽是难以掩饰的懊丧之意,看师傅这架势,和来人定是极好的交情,看来愿望又得落空了。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同时悄无声息地起身,欲图溜之大吉,既然没他们俩的事,那还是躲开的好,天知道这一双旧友之间有什么话要谈。谁知还没到门口,两人便听到魏方发话道:“两位小友暂请留步,刚才你们在我面前大发了一通感慨,这就想溜?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吧!”
这一句话一出,原本大失所望的两人立刻回转了来,毕恭毕敬地在师傅身后坐下,大气都不敢吭一声。魏方见两人坐下,这才收起了脸上的玩笑之意,“王兄适才说我高就,其实,那不过是因为我前些时候的一时激愤,最后祸事无意间变成了好事而已。你也知道,我幼年家财散尽,游历列国以求学问出身,最终却一事无成。虽然各位旧友都曾经有心帮衬,可叹我那时太过矫情,一一推辞了之后回乡耕读。无奈如今的世道,无权无势之人只能为人欺压,我因四国质子当初侵占中州农户之事而一意出头,这才和使尊殿下结下了一丝缘分。”
一席话虽然说得淡然,却让听者三人悚然动容,谁人都知道中州使尊现世,却是谁都不知是吉是凶,如今四国朝觐之后就是四夷侵袭,更是让不少人心生疑窦,毕竟,传说已经过去了几百年,无人可以断定,天下的乱离之势可以轻易解开。王诩沉吟良久,似乎明白了老友的来历,右手无意识地捋着长须,眼睛却只是打量着跃跃欲试的两个弟子。
“那么魏贤弟此行就是为了贵主求贤而来?”王诩起身踱了几步,在窗前停住了步子,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一片春guang,“你就真的确定他会辅佐天子重现太平盛世?你要知道,天下大势已然朝着另一个方向倾斜,即使是中州初代天子复生,怕也是难解乱局。使尊之说虽然神乎其神,但我却是不信的。倘若此人一出便能辅佐天子令百姓得享太平,为何不是此人居于御座?”
苏秦和张仪从未听过师傅如此直言不讳,顿时瞠目结舌,然而魏方却是镇定得很,似乎早已料到了这种情形。“王兄,你乃是纵横一道的鼻祖,我自然不敢和你诡辩什么天下苍生,太平盛世。虽说世间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却并非每个人都相信这个道理,我也是一样,使尊殿下也是一样。他如今尚年幼,一个不好就会为奸人操控,那时便真的是生灵涂炭了。我观他时有愤世嫉俗之态,用人也是不拘一格,所以才动了心思。王兄,隐于山野虽然能笑看世事变迁,但你这两个弟子俱非池中之物,难道也要他们苦守清贫寂寞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