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摆摆手道:“哪有什么为难?当下朝政清明,虽不敢说是众正盈朝,但诸公的才学、心胸还都是有的,绝不会有人为难你的。但有的时候,你说出的建议不一定不对,反对你的人也不一定是错的。只是看是不是符合他们的利益罢了。
如你这次提议关闭榷场,就是有些不妥了。且不说勋贵多有商号经营,一旦关闭损失惨重。单只关了榷场,就真能断绝西夏之所需货物了吗?不尽然吧。”
富弼辩解道:“可令边军多加稽查,若有私闯关隘者,严惩不贷。”
晏殊问道:“若是边军自己去做这生意呢?”
富弼愕然。总不能因为走私点货物,就把边军给杀了吧?那样非激起兵变不可。
方仲永“学习”了半天,终于逮到发言的机会,说道:“在下有些看法,不知是否能说?”
晏殊与富弼谈论政事,本就有培养与考校之意,闻言自无不可。晏殊说道:“仲永但有良策,只管说来。即便是毫无用处的书生之见,也不妨事。”
方仲永毕竟年少气盛,受不得激将,慨言道:“禁绝货物的往来,实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策。毕竟西夏虽多仰仗我大宋的茶叶、粮食、布帛等,但我大宋亦需要西夏的马匹牲畜等物,且西夏沟通西域,多有西方珍罕之物,绝不可贸然断绝交通。当然,若对流入西夏的粮食、铁器等不加限制,则无异于割肉饲虎,更不可取。
在下以为,可对经营布匹、粮食等物的商人课以数十倍重税。就拿粟米来说吧,今京城粮价亦不过百文一石,若运去兰州、西宁则五倍之。若官府课以每一石一贯的重税,那么,西夏人得花多少钱才能吃到粟米呢?”
富弼苦笑道:“粮食不同于丝绸,便是西夏盛产牲畜,粮食也是不可或缺的。但官府收这么高的税收,激起民变怎么办?那些粮商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愚兄可是就刚刚吃了亏的。”
方仲永很是“阴险”地笑道:“那就让边军收税。想必那些丘八的刀子在砍杀敌人时不利,对付几个粮商还是有办法的。分他们个三五成,恐怕都要争着抢着去收税了吧!这时,再让他们缉捕私贩粮食、铁器的凶徒,想必他们也不会再推脱了吧!
另外,凡运送丝绸、诗集者,一律不收任何税收。如此一来,则西夏人尽皆身着不能御寒的丝绸,饿着肚子读着我中华的诗词歌赋,也算是风雅的很呀!”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晏居厚见方仲永说得欢畅,也趁机说道:“文远此法实乃一石三鸟之计也!既可为朝廷增加了税收,又可巩固了边防,更可削弱西夏之实力。真是妙计呀!只是这般作为,是不是不太合乎君子之道?”
方仲永恨恨地说道:“彼西夏设立擒生军,称呼我大宋子民为两脚羊,生啖烹杀之事常有耳闻,彼辈可有半分的人性可言。我以为,凡慕我中华文明者,着我华夏服饰衣冠者,修习我赤县神州文字、语言者,始为我辈,皆可为我大宋子民也。余者,皆蛮夷也,何足道哉?”
这么一番激进的话,方仲永本以为必定不合晏殊心意,要遭致训斥甚至是唾骂了。谁料想,晏殊居然也是个老“愤青”,拊掌赞道:“仲永有班定远之风也!来人,上酒,上好酒。不,上玉冻春。如此豪言,如何能不以烈酒佐之!”
痛饮了几碗二三十度的“烈酒”玉冻春,方仲永面不改色,晏殊等人已是满面红光。晏殊更是吟唱道:“烛飘花,香掩烬,中夜酒初醒。画楼残点两三声。窗外月胧明。晓帘垂,惊鹊去。好梦不知何处……”
一曲还未唱罢,却又道:“不好!老夫不擅这慷慨激昂之辞,少了些英雄气概。二三子,莫学老夫常做无病**之语,速速吟来。若不能为之,必当罚一巨觞。”
这是喝醉了,耍酒疯的节奏吗?
富弼道:“小婿整日案牍劳形,久不为诗词矣。望泰山大人恕罪,甘愿认罚!”
晏居厚什么话都没说,像喝药一样端起巨觞艰难地喝了下去。
方仲永倒是能喝,却不愿冷了场。难得受到老泰山的表扬,岂可退缩不前。只是古人写的饮酒诗多是伤感之作,不好办(抄)呀!
有了!元朝元好问曾有一首《江城子》甚佳,抄了吧!
遂朗声道:“在下曾听闻旁人吟唱过一曲《江城子》,甚是应景。请诸位试听之。
醉来长袖舞鸡鸣。短歌行。壮心惊。西北神州,依旧一新亭。三十六峰长剑在,星斗气,郁峥嵘。古来豪侠数幽并。鬓星星。竟何成。他日封侯,编简为谁青。一掬钓鱼坛上泪,风浩浩,雨冥冥。”
富弼赞道:“好一句‘他日封侯’,当浮一大白!”咣当就把巨觞中的酒喝干了。
几人尽皆举杯,作牛饮状。
失去意识前,方仲永想道:这个连襟硬是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