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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是故乡明,我理解身在异乡的滋味。”
欧阳戎忽然点头,叹息:
“有时夜里想起,总觉得没有什么事比回家事大。”
秦恒多看了两眼欧阳戎表情:
“欧阳长史也许久未回家了?”
欧阳戎点点头:“还行吧,昨夜刚回去趟。”
秦恒愣了下,反应过来,失笑点头:“末将也常梦到。欧阳长史的家在何处,很远吗?”
“远倒是不远。”
欧阳戎放下茶杯,想了想,仰头看向屋顶,
他眸底似有回忆神色,抬手随意丈量比划了下,呢喃:“来去一趟,好像也就十米不到……”
秦恒疑惑:“米?不是粮食吗,这是多长的距离?”
“没事。”
欧阳戎收敛眸光,展颜一笑道:“玩笑而已。”
秦恒颔首,“欧阳长史说话倒是有趣。”
欧阳戎望向窗外,思索片刻,忽道:
“秦将军不舍将士难归,本官同样深有体会,延期此事,桂州府、洪州都督府、江州刺史府确实做的不地道。
“本官回去,替他们上书一封,尽绵薄之力。”
秦恒惊喜:“多谢欧阳长史!”
起身要拜,被欧阳戎按住肩膀:
“等等,先听我说,本官虽然上书,但并不保证有用。
“军务方面,本官以前没有什么突出表现,在陛下与诸公眼中,可能没太多发言权,若是涉及治水或民生,上面倒是可能重视些。
“所以秦将军做好本官上书无用的准备。”
秦恒用力点头,语气有些激动:
“这是自然,岂能强求,欧阳长史对此事上书,已经算是有些得罪蓝长史、朱都督、王刺史他们了。
“能够站出来说情,已是第三团苏校尉他们的幸事,末将岂有责备不力的道理。”
欧阳戎颇为欣慰点头,旋即脸色一正:“不过,本官也有一个小要求。”
“长史请讲。”
“江州折冲府派出去的这三百将士的名单,能否整理一份给我。”
“长史要此名单作何……”
秦恒看了看欧阳戎平静的表情,话语卡住,没有多问,脸色迟疑了会儿。
“可。”
少顷,二人默契对视,互敬一杯……
欧阳戎是在云水阁叙旧后的第三日下午,拿到果毅都尉秦恒送来的江州第三折冲府第三团将士名单。
欧阳戎放下手边公务,翻了翻。
一团三百人的编制,第三团实数二百九十余。
“校尉苏骞、旗手谢黎,伍长……”
欧阳戎垂目自语,大致扫了一遍。
其中确实大多数是江州本地良家子。
旋即,他带着这份名册,前去江州大堂的内库,循着名字和兵户,翻找户籍档案。
欧阳戎随机抽出十几份,挨个找到他们留在江州的家属地址,
记在册上,离开。
翌日,欧阳戎唤来燕六郎,走去无人处,转头叮嘱一番。
少顷,后者带着某本册子,出门而去……
数日后,下午。
江州大堂,正堂内,欧阳戎正伏案办公。
燕六郎快步进门,身上的低调常服没来的及换,欧阳戎遣散其他人。
燕六郎禀告了下这几日的调查。
“明府,您给我的那些军属地址,除了搬迁离开的军属,其它都确有其户,
“这两日我挨个打听了下,他们家中的儿郎,确实远在桂州囤田戍边。
“并且最近一旬也有过一批家书传回,应当是在桂州那边,安然无事……”
燕六郎事无巨细道。
“看来是真的,没我想的那么复杂,应该不是什么卫氏那边的鬼蜮操作。”
欧阳戎颔首,给燕六郎倒了杯茶,递出:
“六郎辛苦了。”
燕六郎忍不住赞道:“不辛苦,还是明府谨慎。”
欧阳戎无奈摇头,嘀咕:“是被害妄想症才对……”
少顷,燕六郎离开。
欧阳戎长吐一口气,望了眼桌上那份驻扎桂州的第三团将士名单,
他抿了下唇,直起腰杆,伸手去笔筒里挑了一根趁手的狼毫……
欧阳戎如约上书一封奏折。
控诉桂州大堂的失信延期之事,反对此等儿戏之举。
只可惜,过去了一旬,这封奏折如同石沉大海。
欧阳戎微微叹息。
与上一次上书奏折的石沉大海不同,这一回,欧阳戎几乎猜到了结果。
原因很简单,军务方面,在朝廷眼里,他并不具备什么权威,没有什么辉煌功绩。
所以发言自然没有洪州朱都督、江州王冷然这些地方军事长官分量重。
数日后,欧阳戎忙碌间隙,听陈参军小跑进来,贴耳禀告:
“长史大人,蓝长史又来了,船只刚刚靠岸。”
欧阳戎闻言,指肚揉了揉眉心。
蓝长浩因为柳州惨案一事,朝中有御史参他,于是按照流程,他要前往江南道的治所扬州,在江南道长官那儿述职。
不久前,和洪州都督府、江州刺史府串通完延期之事后,蓝长浩便前去扬州述职了,
眼下应当是回返途中,路过江州。
欧阳戎想了想,前去礼貌接待。
很快,又在码头的老地方,见到了这位面色倨傲的瘦高长史。
“蓝大人。”
“欧阳大人。”
蓝长浩拱拱手,嘴角扯出一丝弧度,语气十分客气。
欧阳戎招待了番,发现蓝长浩好像心情不错,连带着一路上说话的语气态度都好上不少。
看来不仅仅是在扬州述职顺利这么简单……他心道。
不多时,蓝长浩拱手告辞,礼貌离去。
当日,夜,燕六郎忽然访问槐叶巷宅邸。
一见面,立马告知欧阳戎一道消息:
蓝长浩在浔阳楼宴请王冷然、杨将军等一众主官主将。
欧阳戎听完,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明府,这蓝长史好没礼数,看他远来是客,明府每次都认真接待,可他倒好,每次过来,只往刺史府那边走动也就算了,
“现在当众宴请地方主官,却独独漏掉明府,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燕六郎抱刀,冷笑一声:
“或者说,他该不会真当自己是一州刺史的同级别,不过运气好,桂州缺个刺史,他代领下此州军政罢了,呵,现在竟连他州长史都看不上了?”
欧阳戎瞧了眼愤愤不平的燕六郎,摇头:“不知。”
顿了顿,平静说:“也可能是知道我唱反调吧。”
他转身离开。
翌日下午,秦恒忽然邀约。
欧阳戎悄然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