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出来给我拖婚纱再说。”我心里叹气,可回话却是云淡风轻。
“华姐,看不出你还是个潮流之人。”小张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不知褒贬的声音飘了过来。
小张及同事们的关心还是让我后怕不已。我想着在去屎运来家之前,还是得好好了解下这位大龄男,我总感觉他的心理状态不正常,我疑惑他是否有点变态。
周五晚上食堂不开餐,我想着借答谢之名请他吃晚饭。
我才想好主意,屎运来的电话就进来了,我于是赶紧开口,他哈哈大笑说,“心有灵犀啊,我正想跟你吃晚饭呢!你选地吧!”
我很少在外吃饭,雄伟请吃的海鲜楼是我们银行这些弱势群体消费不起的,所以我也就没有多想,就定了四姐妹常相聚的咖啡屋。那儿有钵子饭,又有点心,特别适合谈心。
尽管我强调在咖啡屋见面,可是出了办公楼,就见屎运来靠在白色的车身上向我挥手示意。挽着我胳膊的小张忙用手肘抵我,笑嘻嘻地望向他说,“是华姐夫不?”
“小妹妹好,让姐夫送你一程?”屎运来一边为我拉开车门一边笑道。
“我才不当电灯泡呢!”小张吐吐舌头扮着鬼脸跑开了。
“这女孩子很清纯可爱。”屎运边开车边说。
这话给我提供了便利,我说:“你怎么不找清纯可爱的小妹妹呢?”
“我与众不同呀!”他哈哈大笑道,这话让人无法接下去。
依旧是二号咖啡屋,这儿的服务员没变,旧人相识,熟络地打完招呼后,女服务员一个劲地向我眨左眼,我于是找个借口跟了过去。
“姐,六号咖啡屋有你的朋友,就是上次接你们四姐妹的朋友,你要过去见面吗?”她轻声说。
“这世界是真小。”我苦笑,“是那位长相美艳的男人吗?”
“是的,是的,就是那位戴名表开名车的美艳男”她两眼放光但仍然知道压低嗓门。
“他们几人?”
“共三人。”
“带着两位美女啰。”我笑,仿佛看到雄伟左拥右抱却排遣不了寂寞的样子。
“姐,错了,他们是纯爷们,好像在谈公事,严肃得不得了!”她学他们拉长着脸,学他们做提眉的各种神态,这样子特别可爱。我不由得笑了,同时拍拍她的手,嘱托她不要泄露我的行迹。
“到处识人啊!”当我再度进包间时,屎运来说。
“你不觉得这位小妹很可爱吗?”我坐下后还在回味着她模仿人生气的怪脸。
“可爱,女人因为可爱才美丽的。”他说。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单刀直入。
“说养眼吧,当然是漂亮的,这是普通男人的通病,就如你们女人喜欢花一样的道理,只是因为外在内在条件的制约,所以他们选择伴侣时往往只能将就。”听‘屎运来’的谈吐,感觉他话语逻辑性强,思维方式清晰,并不是个犯糊涂的男人。
“那你条件好,你的标准又是什么呢?”我不放弃心中的疑虑。
“我条件并不好,但我不是普通人,所以从不将就。”他说。
这大言不惭的口气让正喝茶的我呛到了,我咳咳好一阵子。
“你不信?”他激动了,就说起了以前的家境。原来他家很穷,没有田地,只有座大荒山,他父亲见在此山种树不长,就改为山中养鸡,可是不知咋的,每年都要发鸡瘟。母亲不甘债台高筑,每日叫骂不休,简直就是家无宁日。
“这样的条件,谁愿意嫁我?可我就是不放低标准,将我母亲气得个半死。”他回忆往事时忍俊不禁。
“那时你就想到找个有文化有单位的夫人吗?”我故意将夫人两字咬重。
“是的。”他满意地答。
“为什么呢?”我不解。
“你看我父亲,过的是什么日子,我母亲就因为没文化,没有单位,所以没有素质,一天到晚不是吵,就是骂,我可不想重复父亲的窝囊。”他说这话时,我们的钵子饭上来了。
我边吃饭边回味着史运来的话,体会着他的成长环境,心里感慨他的不一般。只是他为什么没有血液概念呢?大多数男子老婆可以换,孩子绝对要自己的正宗的血脉。
吃完饭后,我肚子里孩子似升胳膊蹬腿般动了下,我想起母亲昨日撞我肚子时它安如泰山的稳定,不仅问史运来道,“你真不在乎孩子不是自己的?”
“呵呵,我说过我不是普通人,血脉不在首位,而且你既然能生,那以后再给我生个,未尝不可。我觉得万事万物都有因果关系,这孩子就是我的福星,如果不是他,我又有什么理由走近你呢?”史运来简直就是尊活佛,话里禅意深长。
结账时间为9点,史运来抢着买了单,那时雄伟他们仍然还在,这是服务员用眼神告诉我的。
回到家里,我向守门的母亲报告会面情况,母亲总算长松一口气。
“算我们走狗屎运了,你明天在他妈妈面前好好表现,不能再搞砸了,我的心脏可受不了。”母亲催我早睡,说有个好气色才能让对方父母放心。
星期六早晨,周叔说他先行一步。他不肯乘车,依旧要挑着他的货郎担子出发。
“米华,周叔行走的路越多,见到的人就越多,找到她的机会就越多。”周叔解释完自己走路的理由后,又在电话里为我打气加油。
史运来是9点钟来接我的,因路途遥远,我们到他家时,步行的周叔还未到。
史运来家的五层楼房很漂亮,外墙都铺有白色的亮丽的小砖,在太阳面前特别亮眼。一楼宽大的门面是个大型超市,他先领我进去与他父亲打了声招呼。此时他父亲正架着楼梯在货架最顶端拿货,见他一副激动想跳下来的样子,小史向大史摆摆手,穿过门店来到后院引领我上楼。
透过二楼客厅与厨房的落地玻璃,见一位中年妇女正在里面忙碌着。见小史大声地喊妈妈,就知道她是史母无疑。
史母听到儿子的叫唤,慌忙从厨房跑了出来。她穿着居家的绒睡衣,挽着的袖子上面有几根鸡毛,想来她正在宰鸡。
“你来了?”她笑哈哈地打招呼,忙忙地去桌子上抓水果及零食。
“唉呀,妈妈,你快去收拾下自己。”小史不满地瞪一眼,这史母就急忙钻进卧室去了。
当小史去洗涤水果时,我走到那边阳台去张望着外面的风景。阳台对面有座铁路桥,桥下是鳞光闪闪的湖水,感觉这风景怎么特别熟悉。
“吃苹果。”小史递给我削了皮的水果。
“这是哪里呢,怎么感觉来过似的。”我说。
“前世的故乡。”小史开起了玩笑。
“什么前世后世的,整日胡言乱语。”史母走过来说。
阳台上有个小茶几,她将零食,果盘都搬了过来,然后一脸喜色地瞧着我。我听从母亲的建议,一边接过她递过来的花生等物,一边说“谢谢阿姨,阿姨辛苦了。”
她已经换上蓝色风衣,头发齐整整地挽着,脸上又擦了点粉,可是尽管如此,她那满是笑容的脸上却是如此地不协调,总有种说不透的假意在上面似的。这表情我似曾相识。
“运来,你陪美女啊,妈妈忙午饭了。”史母塞给我大堆东西后,又对我强调说,“多吃点,两个人都得吃饱吃好。”
“我妈妈脸上的粉底没有擦匀,你要不要教她下?”我的眼睛跟着她的背影进了厨房,只到听到史运来的问话,我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嗯,什么?”我回应后又醒悟过来,忙补充道,“我常常不用粉底,又怎么教?”
“见到我妈妈,大吃一惊吧?”小史嘲弄地笑。
“咦,那里是不是老液压件厂?”我指着另一边的老烟窗,惊讶地问。
“没错啊”小史道。
“咦,你姓史,难道这是史家村吗?”我大吃一惊,城市一直在扩建,我竟然认不出了原来面貌。
“是啊,你家有亲戚住这儿吗?”小史觉得很神奇。
“是啊,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亲戚。”我大笑说,“想听故事吗?”
“你的经历我都想听。”他说得一本正经,我就翻出了陈年往事。
“那是刚进单位的时候,我被分配在一一广场的网点上班,你知道那是8年前最繁华的地段。生意人常常成捆成袋地来存钱,排队的人常常没好气,他们经常谩骂叫嚷。”
“是的。”他点点头。
“你好像亲眼见过似的。”我取笑他。
“我当年去外打工时,在那儿开过一个户头。”他认真地解释,并且非常体谅地说,“你们辛苦了。”
“有一天,我们将所有百元钞票发空了,除了50元外全是20元、10元的零钞,客户感觉零钞占地方,吵嚷个没完。我们一边办理业务,一边还要安抚客户的情绪,头脑全是昏乎乎的。可是外面还有四条长龙(网点开办了4个业务窗)。”
“办错业务了?”听故事的人比说故事的人还急,他插嘴问道。
“唉,那时我也是傻乎乎的,在这么忙乱的情况下,竟然还想着满足客户的各种要求,我师傅告诫过我说,‘忙乱的时候只能顾眼前事,否则就会出错的。’
“当时我收了二千元大钞,后面取钱的要大钞,我就发他了,可是先前已经取款的一位女人,非要将原先的50元的换成100的,我于是向其他同事兑换了100元钞票,又将钱发给那闹腾得厉害的女士,结果就多数了2000元给她。”
“你马上发现了吗?”小史问。
“哪里,中午盘点才清醒过来,又核对了录像确认过是那女人。”
“追回了吗?”小史皱着眉问。
“那年是这个城市最寒冷的一冬,大雪飘飞,天寒地冻,
尽管我同事已经根据身份证号码,要她在公安的朋友查出了此人的地址,可是望着那厚厚的冰,又想着那女人泼辣的样子,我就想放弃。”
“啊,你就让那黑心女人数棺材钱去啦?”小史比我激动。
“唉,最后我经不住同事的鼓励,去了.结果钱没有讨到,回去还大病一周。”我想起那事,在心里又念叨了客户的名字,她叫唐美娥,在我记性里生了根。
“过年了,没找到她人吗?”小史问。
“找到了,我先找到村支书家,支书摇头说,‘妹子,钱进了她手还有回来的吗?’但他还是将我带到了她家附近,摆摆手先走了。从支书害怕的情景我觉得没有指望了,但支书说过她男人很善良,而我正好遇到她家男人,可是他叹气道,他无法做主。”
“没有找到她吗?”小史有点失望。
“找到了,这女人一看到我就叫,‘你来找我做什么,我取的钱全用来办年货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发多发少。’我说有监控的,她说,那你先将监控放给我看。我说监控在网点,她可以去看的。于是她就大叫起来,我不去,你去报案吧,公安不会受理5000元以下的案子,你就向他们说我贪污了你6000元钱吧。到时看他们是是抓我,还是抓你!”
“她的语气摆明了是知道的!”小史愤怒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监控里还拍摄到她又去大堂另外一角落复点呢,她数得那么仔细,确认多了二千元外,脸上那贪婪的笑容,让所有的同事都义愤填膺了。她们帮我喊来了技术员,将此段视频拷贝了下来。她们让我将此段视频放新闻电视台去播放。她们说‘华妹,让全市所有人看看这女人的丑态,我们让她臭名远扬。’”
“你没放吗?”小史叹气道。
“我没放,当时回来生病的时候确实很生气,很想很想出她的丑,可后来想想,她家男人,还有她的两位孩子(他男人说自家两个孩子在外打工),无辜受牵连,大人还好,小孩子以后怎么抬头做人啊?再说,村支书也知道此事了,此事肯定会传到全村人的耳朵,她也算长个记性了吧。”
“吃饭了。”史母正从厨房里端菜出来,大史也进了屋,我跟着起身向叔叔打招呼,谈话就此中断。
“妹子,你快坐。”大史向我咧着嘴笑。
“可是周叔还没有到呢!”我向小史说。
小史起身打电话,史母说,“不等他,我们先吃。”
这时外面的锣响起来了,“周叔来了。”小史拉我去阳台上看,我看到大叔挑着满担的东西,进了院内。
“小米,我看你有点眼熟。”大史笑着对我说。
“我在一一前台上过班,你们可能都去存过钱吧!”我对大史笑笑说。
“是啊,说不到当年我就是在你手头开的户!这也是缘分!”小史也转向父母笑。
我闻言转向小史说,“那我与你们村的唐美娥是什么缘分?她现在可还健在?要不你带我拜见下她?”
“唐美娥?”大史与史母齐声喊叫。
“呵呵,吓到你们了?”见大史与史母他们两位目瞪口呆地望着我,我笑。
“米华,你说的唐美娥就是贪你两千元钱让你生病一周人的名字吗?”小史正抓着的一把筷子洒落在地上。
听着刷刷的响声,我疑惑地望向小史并点头称是。
“唐美娥,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可耻的妈啊。”史运来大叫,并顺手一推,打翻了好几个碗碟。
“哈哈,怪不得眼熟,原来你就是唐美娥,哈哈,久违了,唐美娥,我那两千元置办了多少年货?当年舒服过后,今天能不能再当着你儿子的面,说钱多钱少不知道呢?”我哈哈大笑,瞬间起身下楼,差点撞倒了上楼来的周叔。
“求你了,那钱我加倍还你好不。”唐美娥的动作神速,竟然追到了马路边。
“你们全家先商量好再说”我上了一部的士,撂下这句话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