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我吃用无数婴孩的魂灵炼化出的丹药?”他轻飘飘的问我,声音好像来自十分遥远的地方,那样的不真实。
飘飘渺渺好似十分遥远,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圣洁。
我浑身一阵无力,他不会吃的。
凌轩医者仁心,又如何能吃用无数堆积出来的丹药。
头颅靠着他的胸膛,身上无力可手上却将他搂的更加的紧了,哆嗦了唇,“我……我只想让你活着,陪着我们,我……我没想那么多。”
“我愿意吃那些丹药,我……也不想离开你们母子。”他的手抚摸了一下我的后脑勺,又抚摸到我脊背上那些被精神力攻击出的伤口。
他之间轻柔,触摸过的地方,都能缓解被阴气所冻结的不适。
另一只手将一只冰凉的,表面纹理细腻如玉的东西塞在我手里,“身上的伤还疼吗?握紧它!”
那东西表面细腻,但是纹路有些麻。
圆圆的,不知道是什么!
紧了紧这东西,却耐不住心头的好奇。
我张开手看了一眼,居然是一只白若凝脂的玉核桃,“这不是随葬在你手中的玉核桃吗?给我这个做什么?”
这只玉核桃,在我跟他冥婚的时候,打开棺材的那一刻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棺材中的他,手中所握的就是这只核桃。
此时,那玲珑的玉核桃中间飞出了无数一粒一粒的白色光点。
飞舞在这片阴森森的水域,好好想想萤火虫一样。
它们落在我身上早就被扎的破破烂烂的袍子上,轻柔的停顿着,就好像某人冰凉的唇瓣一般的温和。
我心头一凛,竟然是脸红。
“当然是占有你的身子,顾大王,你想想看你多久没给我了。”他尘化的样子如同一座凝土堆得雕像,叫人看着就觉得心疼。
轻佻的眉眼都掉下了尘土,却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脸上微微一红,紧紧搂着他的手有些羞涩的松了松,在冥渊这样的绝境。
他……
他怎么还想着那事儿啊!
凌轩粗糙如尘的手从袍子后面的破洞里伸进去,轻轻的抚摸着我满是伤口的脊背……
但他身子极为脆弱,只要稍有大动作,就会有大的颗粒掉下来。
我很怕他被我伤到,硬着头皮忍着,“你都成了一个土人了,说话还不饶人,你有本事就上老子啊。就你先在这幅德行,就跟泥菩萨泡河里似的,想来……想来也是不举的。”
似是惩罚我一般,那手居然更加的肆无忌惮。
但是奇怪的是那些光点落下的位置,伤口似乎都在得到缓慢的愈合,最后连血痂都自己剥落了。
最后,连个疤痕都没流下。
我低眉看着自己胳膊的变化,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好牛的恢复能力。那些光点对……对于受伤的躯体,竟然有治愈的功能。
它们又像辛勤的小蜜蜂一样,不知疲倦的劳碌着。
忽然,我的下巴就被一只手牢牢的扼住,他强迫我抬首与他对视,“顾大王,你真的觉得我要不了你吗?要不要试试看,我到底是举还是不举。”
“不要,老子不想和泥巴人那啥。”我被他扼住了下巴,心里头有些紧张,可双眼一跟他对上。
那明明是一双连眼球都不算有的眼睛,就跟雕塑般只有雕刻的表面。偏就是好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一样,不顾一切的沉湎其中不可自拔。
但这种泥足深陷的感觉,却又是我自愿的。
眉头轻轻蹙着,手抚摸在他的侧脸,眸光在此刻一直这样看着他的眼睛到永远。就好像他眼中有着让人无法移开的魔力。
他唇角轻扬,抖下唇边的灰土,“迟了,顾大王,今天老子要不吃了你。夫君的威信何在,闭上眼,接受我。”
我呼吸有些粗重,竟有些自卑的低头,“老子现在太丑了,你……你看的下去吗?”
“你什么样儿我都喜欢,大王,你太迷人了。所以,你得负责。”他声音很轻,却有十足的邪气和倾略性。
好像根本不容任何人反抗,都必须跳入他温柔的陷阱中。
老子牛气哄哄了上半辈子,这一刻就跟个待宰的绵羊一样,被他牢牢的控制在猿臂之上……
我靠着他,几乎脱力,嘴上却不饶人,“你……你还真是恶趣味,喜欢……喜欢老太婆的样子,口味可真重!”
“大王,你这么说话,不怕受到惩罚吗?”
可我脸皮薄,不肯轻易投降。
咬紧了唇,张开掌心看着在玉核桃周围飞舞的光点,“为什么这个核桃能治伤?以前从来没见过,你用核桃救过人,或者魂魄什么的。”
“它是我的随葬品,你知道……为什么死人要握着核桃吗?”他领着我在这片水域中,飘飘荡荡,好似就是这片水中的主人。
根本就不在意,这里到底是不是冥渊。
这般的旋转,只觉得周围的水流温柔如同丝绸一般划过脸庞,我浑身的气力都好像被抽干了一般。
烂泥一样的靠在他的肩头,张嘴却上下牙齿打架,身子都有些颤抖,“我听人说过,好像桃核代表了永生。”
这话说的简单,却是有典故的。
典故还是很小的时候,小叔叔看电视节目的时候和我讲的。
汉武帝的时候,有人从天上摘了蟠桃给他。说能长生不死,他吃了桃子,就把桃核握在手中。从此古人下葬都喜欢让尸身手握桃核,有些是真的桃子的桃核。
但是朽烂的比较快,所以贵族会精雕细琢玉石成桃核的样子,就是为了让自己死后能握着核桃得道升仙。
我说这番话,猛的捂住了唇。
隐约之中,我好想知道这核桃的用处,既然代表永生。永生不死应该有一定的治愈能力,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才能治伤。
“也许你已经猜到原因了,玉核桃代表永生不死,得道升仙,既然永生了又怎么会受伤呢?”凌轩领着我漂流到了底部,足尖点地,身子飘到了我的上方。
他悬浮在那里,居高临下着扫视着我的全部。
我脸上微微一红,低了头,“你掉下来,还……还随身带随葬品啊?”
“随葬品在棺中,棺中有我施放的纸人替身,只要我身体里阴气不足就能借着纸妖的转体之法回去。并且……灵体可以随时,离开纸人,自由的行动。”凌轩的猿臂一伸,跟着我们飘飘荡荡的衣袍居然飘到了他的手边。
他抓住衣袍,随手就将我的身子抱住,眉宇之间微微一凝,“所以你应该就就知道,为什么有时你一觉醒来,身边会睡着一只蠢纸人。”
“它……”我结巴了一下。
凌轩说道:“在一定程度上,它算是我的替身,因为我而生。算是……我的一部分……它有自己的魂魄,可以附身在任何纸制品上。”
我没想到凌轩的一部分会是一只这么蠢,而又无耻的纸人。
嘴角咧了咧想笑,可有心头触痛笑不出来,我问他:“那你怎么不用这种办法离开这里,你只要重新在棺中醒来就好了,这样你就能随意的行动……”
“用这种法子,没法真的离开,只能暂时在阳间呆一会。”凌轩脸上的神态肃冷下来,眉宇微微动了一下,“所幸,那些时间足够救你。”
我明白了,他被困冥渊底部,可以回到存放在阳间的尸身中。
只是在尸身里不能待太久,到了一定的时间,又会被打回原来的躯壳中。而那个属于他用来自我恢复和疗伤的尸身,已经在那个下沉式广场中彻底的尘化了。
就连他的灵体也不可幸免的,变成泥塑一般的样子。
我低眸看了眼,幽冥潭深处他的那具残破的身躯,“有……有点复杂,我听得不是很懂。意思说棺材里的纸人是一个主体,只要你回去,就会在原本的地方留下一个纸人分身对吗?”
我大概是太不经常动脑子了,所以如此复杂的逻辑,我怎么都想不通。
也就是大概猜测一下,棺材里的纸人是永远存在的。
他利用棺中纸人离开之后,留在现场的纸人,应该不是棺材里的那一只。反正我是揉了一只这样的纸人到垃圾桶里,想来那只纸人大概只是附身纸妖的一个复制载体。
若是本体都被我揉了丢掉,那岂不是特别荒唐。
凌轩笑了笑,指尖不经意一般划过我的眉骨,“易家世世代代都守护着我这个秘密,想不到被你一眼就窥探全了。大王,我要回到躯壳里了,然后会变得很虚弱,若中途彻底尘化了……”
“妈的,闭嘴。”我捂住了他的唇不许他说,心里憋着一股气,不希望他说丧气话。
我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厚着脸皮在他冰凉如玉的唇上亲了一下,“你……你不许死,否则……否则我和小崽子都会活不下去的。想想看,一尸三命!你哪怕飞灰湮灭了,变成碎片了也不会心安吧!所以……”
求你了!
用尽全力也要活下去,不要放弃。
即便不是为了我,也为了我们的小崽子!
我眼中沁着泪,却不好意思把后面矫情的要命的话说出来。
“虽然……没有了两心知,但是顾大王,我知道你心中所想。我……会不惜一切活下去,一直纠缠着你到永生,你……到时候可别后悔。”凌轩明明双眼已经尘化,却似乎带着几分的玩味。
他松开了我,我看着他走近自己那具残破不堪的躯体,灵体居然完美无缺的附着在上面。我呆愣的看了一会儿,那具身躯便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的一闪啊,眼中带着一丝凛冽的寒光。
眉眼之中带着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威严,身上更有一股无形的压迫之力,让人微微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抬眼看见我,身上这些气势才一下减弱。
嘴边是一丝和平日里一样温和的笑意,只是猛然一摁胸口,身子痛苦的一弓。
脸上的五官彻底扭曲了,竟然是一口鲜血喷出来了。
他的状态再次萎靡,缓缓的才站起身子,“我……我状态……很差,虽然已经油尽灯枯……咳咳咳……可我也一定会坚持下去。我……我真的不想让你失望,我的……顾大王!”
他说这话一点也不突兀,就连我都感觉到了。
当他的灵体进入了肉身之后,周围液态的鬼气对他躯体的腐蚀更加的猛烈了,照这个速度要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变成一具白骨。
能坚持下去,那已经是非常非常勉强了。
大概是受到我的威胁,担心小崽子们真的跟着我一尸三命,才拼尽一切的坚持下去。
“说什么丧气话!老子说你有救,你就是有救,我身上有诡丝。而且……而且还没被割断,应该能叫大耗子精拉我们上去。”我按照耗子教我的办法,按照特殊的频率波动诡丝,给它发信号让它拉我上去。
大概是潭底太深了,等了一会儿,都没有等到耗子精拉人。
凌轩附体躯壳以后身体变得极度虚弱,嘴中血液不断的涌出,身体快速的腐烂着,已经蔓延到了腰部。
我是眼看着,周围高度腐蚀的液体,侵蚀他腹腔里的内脏。
咬了牙,我搂住他的腰部,用力的往上游。
他愈发的虚弱,身子刚才被他折腾有些脱力,心里是暗暗暗着急。都是因为他不分场合的就要,结果把现在两个人都要在这里被淹死了。
心里虽然抱怨,已然将怀中泰国诅咒符塞进他的怀中。
这个诅咒符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刚到他的怀中,他身上被腐蚀的速度迅速消减下来。转眼之间,那些鬼气就来攻击我了。
我本能的护住我的肚腹,用自己的脊背去抵挡鬼气。
鬼气无孔不入,肚腹中一片冰凉。
在拿出诅咒符的时候,我没想到离开他们会变得那么严重,符箓是装在袍子内衬的口袋里。
还剩下最后一张,我抓出来贴在腹部。
身子其他地方被阴鬼之气入侵,手指头比较细,那个地方最容易被腐蚀。我是能感受到手指头被腐蚀的疼痛,我紧紧的搂着他,拼命朝上游,“凌轩,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老子天不怕地不怕,没有任何东西能困住我。”
鬼气凛冽,脑子越来越混沌。
周围一片的麻木,怀中进搂着凌轩的手松不开。
“我……易凌轩,还没有到要让自己妻子,舍身保护的时候吧。”他忽然抓住我的手,从外面抱住了我的抓着玉核桃的手。
登时玉核桃便化成了无数光点,将我们包裹在内。
而后,他的下巴变得沉重。
应该是昏迷过去了!
这家伙差被腐蚀的,上半身就剩下皮囊和骨骼,里面的肉被腐蚀干净了。却还有工夫催动玉核桃保护我,我也是醉醉的。
可心底有着感动莫名的冲动,竟然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搂着凌轩不断的上游,那幽冥潭真的很深,我自己都不知道游了多久。以为一直都是无比无尽的黑暗,却感觉到诡丝似乎颤动了一下。
好像是上面的耗子,给我信号了。
虽然没有回头游上去多少距离,想要浮出幽冥潭的水面,更是不可能。那群鲛人都做不到,可是老天有眼,让耗子给了我信号。
我重新拨动了几下诡丝,这一下,诡丝静止了几秒。
而后边带着一股巨大的上拉的力量,将我们往幽冥潭上方拉去,整个过程快的都快赶上音速了。
紧搂着他,心头很安定。
就好像拥有全世界,眼前被玉核桃的光芒照亮,有许多的水景掠过。
那些个鸟人,就这么傻呆呆还有些羡慕的看着我和凌轩被诡丝拉上去,甚至有些还要冲过来拉住我们的脚踝。
只是诡丝收的极快,它们根本就来不及。
最后只能怨恨的看着我们,快到上面了,又听到几声诡异的海豚的叫声。几道鲛人的黑影,竟然盘旋在上方。
一看就是拦路虎,想拦住我们上去。
毕竟它们这里呆的够久的,看到有其他东西能逃走,当然心有不甘。
我也是豁出去了,重新抓起口袋里的断魂刀,等冲上去的时候。
一刀斩的他桃花开,一时间水中如同被蓝墨水染了一样。
无数的花瓣一般蓝色的灵魂碎片,配合着水中混乱的水流,旋转飘动着。那般景象,就好像天空飘下了花瓣雨。
转眼,身子好像冲进了一层流动的浆糊中。
这层东西就好像水面上浮着的一层油,油层中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乱流。我进入这层浆糊中的时间很短暂,却看到了很多不同的惨况。
好几只鲛人,龇着獠牙,在浓稠的乱流中挣扎。
那乱流就跟石油似的,在乱流中的鲛人如同落入石油中的企鹅一般无奈,到头来只有死路一条。
往东游,遇到西边的乱流。
往西边游,可能要又会遇到其他方向的乱流。
这些乱流根本没有任何依据,想怎么蹿就怎么蹿。
弄的人进退维谷,晕头转向。
乱流中鬼气极重,搞得鬼气液态化的水十分粘稠一般的。
沾染在这些鲛人身上,让它们痛苦的不能自拔,但是它们好像有一种特别坚韧的力量,就是要摆脱水流的控制。
所以一次又一次的挣扎尖叫着,要冲破出去。
眼看着有那么几只意志力特别坚强的,要冲破顶端,却一下又被乱流狠狠的拉向了冥渊的深处。
因为我小手指头上有诡丝,所以很轻易的就被拉上去。
还没被乱流彻底缠住,脑袋就感觉刺破了什么薄膜一样的东西,快的让人都忘了思考这是哪儿跟哪儿了。
而后身体就被阴冷的鬼气包裹住,这一次是有玉核桃保护,上去的这一路上我都是保持清醒的。
周围除了浓郁的都快成了固体的鬼气,别的什么都没有。
但我心里清楚,如果没有诡丝,就凭借幽冥潭里面那一层古怪的阻碍。以及冥渊这种被鬼气所蔓延的深渊,是根本不可能有人逃出去的。
即便离开幽冥潭,这冥渊中鬼气浓郁。
无论是人还是鬼魂,都不可能冲上去,就算是飞鸟都不可能在这里飞行。
也不知道被诡丝拉了多久,我都快要被周围阴冷的水流河气流,冻成人肉冰块了,耳边却及时传来了一声惊叹的声音,“我去,老夫算是开眼了,易夫人居然真的能把掉进幽冥潭的人救出来!”
睁眼一看,竟然是那只灰颜色的大老鼠出现在眼前。
只是眼前它的样子十分的模糊,我浑身僵冷一片,身子动都不能动一下。
肌肉十分的僵硬,只能感觉到我两只手都死死的抱住凌轩沉重残破的身躯,以及掌心紧握着的冰凉却十分润泽的玉核桃。
眼皮也和肌肉一样,刚睁开又沉重的想要合上。
我想张嘴,也都张不开了。
视线中又多了一个清俊的紫发男子,他单膝跪在我的面前,推了推凌轩的身体,“易大哥,易大哥,你怎么样了?你不会真的死了吧,喂,你要是死了……我可就把你的老婆孩子占为己有了。”
他似乎没发现我醒来了,直接把焦虑写在脸上。
大概是看到凌轩的身子即将尸解,一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可恶娇龙怎么会变成这样,当初还是你亲手扶她上位的,连鸷月叔叔都被她害死了!”
这样的声音悲从中来,让人也不由的跟着鼻子发酸。
大耗子似乎先发现我睁开了眼睛,咳嗽了一声,紫发男子身上悲哀愤懑的情绪才逐渐收敛了一些。
他用袖子摸了摸脸,气质一下就漠然高冷起来。
好似刚才对凌轩关心的人,是别人一样,眸光冷淡的扫了一眼我的面容。
我见他变了个一个人一样,也是眸光一凛,只觉得侧脸上被一根手指头戳了一下,“周身都被阴冷的鬼气冻僵了,还死抱着自己的如意郎君不放,是想让人心疼死吗?”
我皱了皱眉头,瞪了那紫发男子一眼。
要他多管闲事,我抱我的如意郎君,关他毛事。
他大概是不知道我心里头在骂他,以德报怨的扣住我的手腕,将暖流注入我的身体里。身体里感觉到了一丝暖流,手指头慢慢的能动了一下,就好像刚苏醒的植物人一样。
身子需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能彻底的恢复行动。
我张了张嘴,试图说话:“救……救他……”
此时,我脸部肌肉还有些僵,声带也好像冻住了一样很艰难才能说出话。
“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说救他,想活命的话就闭嘴!”
手指头在我手腕上停留了也就几秒钟,瑾瑜好像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后挫力一般,脸色苍白额头带汗的往后面趔趄了一步。
他一屁股摔在地上,脸色阴沉,嘴里喘着气。
耗子变得紧张了,“怎么回事?瑾瑜少爷!”
“她身体里有股好精纯的阴气,表面上看起来很虚弱。但是实则身体健康,充满了生机,并且纯阴体的阴气比……比从前更醇厚了。”瑾瑜眯着眼睛凝视着我,眼中充满了费解之意,似乎不理解我为什么能毫发无伤的从冥渊上来。
其实在冥渊下面,我可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鲛人的精神攻击差点就把我打成筛子,要不是有玉核桃修补身体,现在估计就是顶着一个马蜂窝一样残破不堪的躯壳被诡丝拉上来。
“怎么可能,她和阴兵战斗的时候,都去了半条命。中途还耗尽心力用黑乾坤给你疗伤,最后掉进冥渊里了都,应当会更加虚弱才对……”那耗子也冲过来给我把脉,冰凉灵动的眸光灼灼的盯着我看。
我躺着不能动,被这一人一鼠搞得莫名其妙。
要是我能说话的话,早就催着他们,赶紧带凌轩离开这里。尽快弄来丹药,保住凌轩的这一条性命。
瑾瑜重新在我身上扫视了一眼,将我紧握成拳头的手指头缓缓的掰开,看到了掌心里的玉核桃,“看见没有?他寸步不离身的玉核桃,居然在她手里。”
“这玉核桃不是大人的贴身之物,能起死回生造化万物。旁人想拿都拿不走,那是他灵体一部分啊。”那耗子惊奇不已,嘴巴张的巨大无比。
“不用惊讶了,她……她和他阴阳交合了,姓易的把自己身上的精元都给她了。玉核桃又怎么给不了她?难怪会一睡不起,自己什么都不要了,都给了别人,能活才怪……”瑾瑜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就被淡漠的眼神代替,他凝神看了一眼玉核桃,“妈的,真是个……智障!”
站直了颀长的身子,嘴角似有若无的咧了咧。
阴……
阴阳交合这种事,都让瑾瑜看出来了。
即便躺的跟僵尸一样,双手还是紧紧攥成了拳头,心头却有了说不出的一种不祥的感觉。
瑾瑜话中的已经清楚明了了,玉核桃的治愈能力,应该不是核桃本身的能力。而是凌轩发动了体内的精元,催动了核桃给我疗伤。
为了给我治伤,他一定耗费了不少力量。
耗子震惊无比,“精元都给了易夫人,那凌轩大人岂不是……”
瑾瑜的手指头扣住了凌轩的手腕,脸上面无表情,好似一句僵尸一样,但眼中无形之中是一丝彻骨的哀然和惋惜,“最后的一点精元都……都给了他挚爱的女人,没救了,马上……马上就要尘化了。你……你怎么……”就这么傻……
最后几个字他没说出来,只是无声的做了个口型。
不懂唇语的我,却偏生击中生智看出来了。
他眯着眼睛盯着凌轩看着,眼底深处似乎有湿润的液体。
轻轻的他掰开了我的手臂,看样子似乎是想把我和凌轩分开,我在这一刻恢复了气力死死的抱住凌轩冰凉的身体,“瑾瑜,你……你干什么?”
“他……他没救了,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内脏全被掏空了,灵体里的最后一丝精元也枯竭了。”瑾瑜微微愠怒,冲着我大喊。
我缓缓的松开了凌轩的身子,指尖触摸到他洁白的肋骨,低声说道:“他……他不会,他答应过我的。”
“别傻了,你看看这是什么?是只有皮囊的烂骷髅,用脚一踩就会踩碎了!我们还是想想,怎么饶过范无救逃离这里吧,你带来的食物都吃完了,根本不可能再这里多耽搁。”瑾瑜生气愤怒之下,那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表情的人。
一脚就要狠狠的踩在凌轩白色的肋骨,肋骨下早就没有脏器了。
就连背部上脊骨都能看见,背上也没有肉,只有几根猩红的肉丝连接着身子的表皮。身体都坏成这样了,恐怕时间没有任何一种医术能够将这样的肉身治好。
一时间我僵硬的身体,居然弹跳起来。
堪堪挡在瑾瑜那一脚上,他来势突然根本来不及收脚,被我狠狠踹了一脚。胸口被这股力道震荡的难受,但是却没有真正意义上受任何上。
抬头一看,撞上了瑾瑜复杂的目光。
我突然明白自己的举动根本就是多此一举,瑾瑜在发现我醒来之前,还声泪俱下的喊凌轩易大哥。
说明他的内心深处,对凌轩是无比尊重的。
只是傲娇倔强的个性让他不好意思承认,才会口是心非的喊他姓易的,实则他的那一脚根本不会真正踢着凌轩什么。
哪怕在他的心目中,凌轩早就是尸解到了尽头的死人一个。
我咬住了唇,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脚踝,“瑾瑜……他虽然……虽然可能在你看来没救了,可他答应过我不会死的。求你……求你帮帮我,我……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救他。”
“什么办法?”瑾瑜的问题很直接。
这个办法就在我嘴边,随时都可以脱口而出,平时我都是大大咧咧一根筋儿。在生死关头上却变得小心谨慎了,身旁还有一只什么圣主阴宅府里的耗子。
耗子乃是阴间有头有脸的鬼物,这样邪门的办法它未必能同意。
我咬着唇的牙齿更紧了,眼中是一丝复杂,不知道要如何对瑾瑜说这件事。瑾瑜看着我那尴尬而又复杂的目光,似乎明白我的难处。
低下身子,搂住我的头颅,摁在自己的肩膀处,“这样那耗子就听不见了,有什么法子就直说吧。”
声音很轻,大概在这片四野都在鬼哭狼嚎的地方,只有我才能听见。
“记得……记得水底有八尊周王鼎吗?那八尊副鼎我看过,鼎中好像还残留炼化出来的丹药。那东西能快速提升凤翼的功力,也能……”我说了一半戛然而止,觉得自己的行为特别的卑劣。
可是卑劣又如何,我又不是什么善类。
为了救凌轩,也就豁出去了。
瑾瑜沉默了良久,松开了我的后背,直起了身子淡然怜悯的看着我,“他根本不会同意的,那都是冤魂炼化的。炼化成丹药的冤魂永远都不能恢复原状,只能将哀怨的怨气留在丹中,比彻底灰飞烟灭的下场还凄惨。”
为……
为什么?
我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却没开口。
如今我要自己的丈夫吃它们保命,哪里还有脸面厚颜无耻的打听这些。
瑾瑜说:“它们炼成丹药还有意识的,哪怕被吸收了,在灵体的经脉中流动的时候,依旧有意识。却永远成了别人的一部分,是不是特别悲哀。”
炼化灵魂成为修行用的大补丹,原来是这样一种更加残忍的形式。
一时间身体里的血液好像被抽空了,我大脑里一片空白,浑身乏力。这要坏到什么程度,才会去吃这样的药。
“这样你还会让姓易的吃吗?哪怕你同意,他……也不会肯吃这个的,一会儿吃下去醒过来。估计还是会把这些丹药吐了,他心头善念太多,心慈手软的要命。否则娇龙也不会有今天,更不会猖獗到如此地步……”瑾瑜似乎在抱怨,抱怨凌轩太仁慈,阎君才会变成坏人。
许真是凌轩教导无方,把阎君教导成一个熊货。
可是要说凌轩心慈手软,他是没见到凌轩在冥渊下,举手投足之间就将鲛人的魂魄全部歼灭的画面。
我握紧了拳头,低低的说道:“他答应过我,他愿意吃,瑾瑜。你能不能帮帮我,我们回到阴司的那八口鼎的位置。把……把丹药取来……”
“别说范无救就在外面蹲点守着,哪怕他等烦了离开了。你知道从妖鸟城去我们来时的阴街要多长的距离吗?”瑾瑜冷漠的看着我,好像面对我的哀求无动于衷。
跟或者像是一个居高临下的主宰者,戏虐的看着我这个跳梁小丑。
我低头,“一路上我也有所耳闻,要过阴间三十城。”
“这三十城有重兵把守,你以为还能蒙混的过去吗?”瑾瑜语气淡淡,毫不理会我失落的情绪。
此刻,我知道我没资格要求他。
指尖落在凌轩的脉搏上,他脉搏早就消失了,连灵体中经脉的循环和气息已经极尽消失。这才是彻底的枯灵吧,瑾瑜那种也就是到了枯水期的水库,再怎么样也有水洼大小的精元在体内。
可凌轩的身体,都已经干涸了。
等闯过了那所谓的阴间三十城,黄花菜都凉了,我心头悲凉到了极致。那种心碎成片的感觉,由灵魂的深处油然而生。
唇边缓缓的流下一丝冰凉的液体,我当然知道一尸三命的做法是多么的不负责,作为母亲我也做不到。
但那种悲痛,让我真的恨不得立时就死去。
甚至有现在就把小崽子生下来,然后立刻随凌轩而去的想法。这种情爱给人的感觉太激烈也太极端了,从前我从未想过自己会用生命去爱一个人。
可当他在我面前尘化的时候,我就知道凌轩是用自己的全部来爱我。
我本来就是一个别人对我一份好,我巴不得十分好的偿还回去,只要欠一点情就会耿耿于怀。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彼时彼刻,我早就将心掏出来,给了他。
此时此刻,再也收不回来了。
那……
那他不在了,我活着又有何意义?
“小星,我看出来了,你想死!可我不许!”
蓦地,我的下巴被一只冰凉的手抬起来,两眼模糊之下对上了瑾瑜那只紫瞳。他的手缓缓的插进自己的灵体之内,从里面掏了掏,抓住了摸个东西出来。
“你要找的是这个吧?”瑾瑜缓缓的摊开掌心,掌心之内竟然是十几个乳白色的如锆石一般的圆形物事。
那物事还在隐约发着光,不断的有白色的烟雾升腾。
我有阴阳眼,一眼就看出来,白色的烟雾其实就是源源不断在圆形物事当中的怨气。因为是刚生下来的婴孩炼化的,婴孩从未受过任何尘世的污染,心思也纯净至极。
带了自己亲人父母无限的祝福,哪怕是怨气也是至纯的乳白色。
是……
是鼎中炼化的丹药!
我震惊无比,猛然想伸手去夺,“你……你怎么会有的?”
“经过那些大鼎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些丹药,顺手就收了。本来是怕阴差或者什么图谋不轨的阴魂看到了,会横加利用,才一并全都拿走了。”瑾瑜依旧是那般置身事外,脸上没有半分情愫,手臂一缩便让我伸过夺的手扑了个空。
他退后了两步,依旧是低眸淡然的睥睨着我。
我没想到他会不给我,本来想扑上去继续夺取,可是看他的眼神冷的让人心底发慌。我没了动作,双手撑地,看了一会儿地面。
整个人冷静下来,慢慢的思考出了些许端倪,低沉问道:“你明明手中握有丹药,为什么还要说我们要闯过阴间三十城的事情让我……让我绝望……”
他……
他这般打击为难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冷淡却让我觉得可怕,“小星,第一,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吃这种丹药。第二,这是我唯一的就机会,他不在了,也许我才有机会。”
听他喊我小星,我心头一紧,隐约好像察觉到什么端倪了。
我捂住了唇,“你到底想怎么样,就直说吧。”
“那许我来生你的来生,和我在一起你愿意吗?”瑾瑜冷淡的目光灼灼,似乎在审视着我的灵魂。
什么情况!
我被他这个问题震惊了,他是想要威胁我吗?
难怪要跟我提阴间三十城的事情,要我知难而退,实际上他早就把鼎炉中所有的丹药都收走了。
不对!
我不能把瑾瑜想的那么坏,他……
他并不是这种人。
想到这里,我心头豁然,唇轻轻的扬起,“哪怕我不答应,你也会救他的,对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