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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安!”
冯天翔见云静安起身,拉着洛倾雪的手臂,正准备朝门外走去的模样,顿时不觉有些动容。尤其是,自当年新婚至冯望月出生的那段时间,他对她也是真心爱过的。
流云国最受宠,最美的公主;又是个懂事知礼,丝毫没有皇家所教出来的那种嚣张和气势凌人;当时多少王公贵胄的公子求娶而不得,他能抱得美人归,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很是飘飘然。
可是,可是这种感觉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云静安身形顿时僵了下,背对着冯天翔,整个人都微微颤抖着,连声音也染上了些许背上,语气很是无力的模样,“天翔,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退让;唯独这件事情、不可能!”
“……”冯天翔顿时沉默了,整个屋子内也是一片蓦然。
气氛陡然变得异常压抑,那种感觉让人觉得甚至连呼吸都异常困难。
“呵,呵呵。”
好久,好久;屋内才传来云静安那低低沉沉的苦笑声,“冯天翔,或许……我们该好好考虑考虑,是不是,要继续这么过下去。”
‘轰——’
顿时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怔住了。
“静安,你……”冯天翔顿时虎目大瞪,瞧着云静安不断耸动的背影,“你冷静点儿。”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哈哈,我云静安贵为流云国太长公主,我的女儿是当朝望月郡主,我的外孙女那是太祖皇帝钦封的平安和乐郡主;哈,哈哈,居然一个个被那贱婢生出来的孽障欺负;当真以为我云静安是泥捏的不成!”
云静安语气狠戾,决绝。
冯天翔却顿时就慌了,“静安,咱们有话好好说;素烟,还不快跟你嫡母道歉!”
“爹,我……”冯素烟低下头,薄唇微微抿着,眼眶微微泛起了红色,可怜兮兮的模样更是让人心疼到了骨子里;到底是自己一直疼宠着的女儿,冯天翔有些犹豫了。
云静安冷声,“不必了,堂堂冯驸马的女儿,多高贵啊,我云静安担不起她的道歉;倾雪,我们走!”
“逆女,还不快给我跪下!”
相处这么多年,纵使只是挂名夫妻,可冯天翔哪能看不出来云静安是真的恼了,顿时朝着冯素烟厉喝一声,转头瞧着王美妍,“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啪——”
王美妍低着头,所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头,听到冯天翔的话,顿时扬起手一巴掌扇过去,“还不快跪下!”
“砰——”
冯素烟顿时双膝跪地,垂着脑袋,却始终不肯认错。
“罢了,月儿都已经不在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呵呵……”云静安转头瞧了冯天翔一眼,那毫无波荡的眼眸底下,古井无波,心如止水。
冯天翔顿时强撑着身子起床,声音急促,很是焦急,“静安,你别走,静安,静安!”
“噗——”
猛然,冯天翔张口竟然是一注鲜血喷出来。
“老爷,您怎么样了,老爷!”王美妍顿时就慌了,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跑过去搀扶着冯天翔,“老爷,您别吓我,老爷,老爷!”
冯素烟也是惊呆了,她怔怔地跪在地上,好久才回过神来,“爹,爹,来人呐,快请太医啊,来人呐。”
“静……静安……”冯天翔朝着云静安的背影伸出手,“别,别走;静安……”
“公主,婢妾求您,您就回头看一眼吧。”王美妍跪在地上,低着头,所在袖中的手死死地握成拳头;明明,明明这么多年来陪着他的是她,为什么,为什么偏偏他还是忘不了;就因为她是名满天下的静安太长公主吗?
洛倾雪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只见冯天翔满口不断地溢出鲜血,浓浓的腥甜的味道自那处朝整个房间不断地弥散开来,顿时眼眶酸酸的,低着头,眼泪吧唧吧唧的,轻轻扯了扯云静安的衣袖,“外祖母,您就看看外祖父吧,外祖母……”
“你不是已经有美妾、爱女在怀了;还叫我做什么。”云静安转头,面色仍旧苍白着,眼底还弥漫着温情,带着心疼,又似是责备的娇嗔。
冯天翔眼底终于漫起了丝丝笑意,似是终于释怀,又似是满足的淡笑,抓着云静安递过来的手,“静安,你……好久没有对着我笑了。”
“孩子在呢,说这些做什么。”云静安顿时低着头,保养得宛若三十出头模样的俊俏模样,微微俯首,宛若凝脂般的肌肤顿时染上两抹粉红的云朵,显得越发的娇颜了。
冯天翔顿时就笑了。
“笑什么,别以为笑笑就没事了,我可没忘记有些人是怎么欺负我的月儿和雪儿的。”云静安没好气地瞪了冯素烟一眼,“连皇帝钦赐的衫裙翠环都敢要,这还不知道在本公主不知道的时候怎么欺负倾雪呢。”
“我,我没有,嫡母我真的没有。”冯素烟可怜巴巴的,低着头。
反倒是洛倾雪直接避开这个话题,望着不远处床头小几上还残留着黑色药汁的小碗,微微蹙了蹙眉头,“林太医不是说外祖父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往后只需好好调养着就是……这,还不到外祖父用药的时间啊?”
‘唰——’
王美妍与冯素烟的面色顿时变了变,尤其是王美妍,她勉强地扯着嘴角,嚅了嚅唇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静安声音陡然拔高,面色凌厉。
冯天翔朝王美妍望了望,哪能不知道她此刻的想法,那药刚才可是王美妍亲自喂他喝下去的;瞧着那虽然算不上绝美却也清秀可人的小脸,往日那红扑扑总是吴侬软语,轻声呢喃着唤自己“老爷”的女子,此刻却是面色苍白如纸,全身紧绷着,额头上竟然还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顿时有些不忍,“算了吧,静安。”
“算了?”云静安冷冷地睨了他一眼,“身子是你自己的,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既然有些人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倾雪,我们走!”
洛倾雪眼中顿时划过一抹迟疑,愣愣地瞧着冯天翔,语气带着些许疑惑,“外祖父,您……当真没事吗?”
“没事。”冯天翔有些无力地罢了罢手。
“可,可是林太医说了;您这病,不能随便用药的;五脏受损本是重病,若再药性相冲,到时候伤及五脏,阴阳难调,只怕会……留下沉珂。”洛倾雪抿着唇,很是艰难地,一字一句;像是再背诵生涩的诗词歌赋般。
不知为什么,冯天翔顿时觉得心头一暖,不过却还是不忍,“行了,外祖父没事的;你……多陪陪你外祖母。”
“……”洛倾雪眉宇微微蹙起,一双清澈见底的明眸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
“外祖父真的没事,去吧。”冯天翔摆了摆手。
“那,倾雪先告退了。”洛倾雪迟疑了下,转头瞧着云静安已经走到大门口的背影,皱着眉头语气带着些许担忧道;而后转身,快步朝着云静安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
华清湖旁的汀兰水榭里。
瞧着那面色一如既往清冷的云静安,洛倾雪心中悠悠叹口气,果然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她可还有得学呢。
“外祖母。”她恭敬地上前,低着头轻声唤着。
“嗯。”云静安点点头,对着侯在一旁的几位嬷嬷、侍婢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众位下人齐齐应声着。
云静安转头对着洛倾雪道,“过来坐。”
“嗯。”洛倾雪很是温顺乖巧,依言侧身坐过去。
“觉得如何?”云静安端坐在美人靠上,身为长公主的教养,不管何时何地,她都必须保持着最美的仪态。
洛倾雪抿着唇,心中划过一丝黯然,“倾雪惶恐。”
“呵呵,直说就是。”云静安淡笑着,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却又带着淡淡的嘲讽,“今天外祖母教你的是,美人计;倾雪,外祖母知道,你懂的,是不是?”
“……”
云静安摇摇头,“你太过通透,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瞧瞧今日,他明明知晓那药会是他要命的毒药,他已然原谅了她;你瞧着他那副殷殷切切的模样,似是对我有情,可实际上,那不过是虚无缥缈的迷恋;感情从来都说不清楚,所以倾雪,不要轻易交出自己的心。”
“外祖母,我……”洛倾雪低着头,舌尖品尝到那浓浓的苦涩;她的那颗心早已经千疮百孔,谁还会想要?
“……哎。”云静安轻叹口气,“你还小,也罢了;这些事情就先不说了,至于冯素烟,你瞧着吧,待不过午时,你外祖父便会动摇;他从来都是这样的。”
“对母亲,也是如此吗?”洛倾雪转头,望着那华清湖中碧波荡漾,岸边尽是翠墨绿色的柳枝、芳草;状似不经意地问起。
云静安苦涩一笑,“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答应外祖母,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洛倾雪沉默了。
“直到外祖母为何不趁热打铁,要求你外祖父惩罚王美妍母女?”云静安转过话题;洛倾雪低眉顺眼,她如何能不懂,只是,就算懂了又如何。
“在他心目中,王美妍母女才是那盛放在湖中心的白莲,清白高洁得不然一丝尘埃;亭亭玉立却偏偏又纤细得让人心疼;纵使我能够让他趁着冲动时惩罚了,可那又如何呢?谁知事后到底会如何,哼!”
洛倾雪点点头,“是,倾雪受教了。”
“记住,凡事过犹不及。”云静安淡淡的点播着,看着洛倾雪那微微垂着脑袋的侧脸,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透过那张熟悉的容颜,好似看到当年的月儿,也是这么的温柔谦恭顺和;无论对谁都温婉浅笑的模样。若是当年,自己也曾这般对着她殷切教导;若是当年她没有因为心疼而对她保护太过,是不是……是不是月儿就不会……
感受到云静安那带着激动,懊恼的灼热目光,洛倾雪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外祖母,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云静安语气淡然,古井无波。
“可是外祖母。”洛倾雪犹豫了下,“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云静安轻笑一声,“丫头小小年纪胡思乱想什么。”抬手轻轻敲了下洛倾雪的脑袋,“记住外祖母教你的事情,还有外祖母交代的话。”
“倾雪记住了。”洛倾雪低着头,温婉浅言。
“我知你素来是既有心思的;表面上虽然应着,可心里也不知到底听进去没有。”云静安瞧着洛倾雪,许是因为快离开的缘故,说话也都是直来直去,一阵见血的。
洛倾雪面上顿时浮起些许的尴尬,她低着头,淡淡地笑着,“外祖母教训,倾雪谨记在心,不敢有忘。”
话未说完,云静安摆摆手,“你这丫头,急着解释做什么,外祖母又不怪你;行了,外祖母也有些乏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是。”洛倾雪起身,对着云静安的背影,“恭送外祖母。”
待云静安离开之后,锦笙与姜嬷嬷方才进入汀兰水榭中。
“小姐,您没事吧?”锦笙有些担忧地蹙了蹙眉头。
洛倾雪摇摇头,垂下的眼睑掩去一闪而逝的担忧,不过很快她深吸口气,想到自己来驸马府的目的;前几日云静安每日都拉着她言传身教那些所谓的计谋;不过却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让她明白了很多的道理。
“我有些乏了。”洛倾雪起身,淡淡地道,“锦笙送我回房吧。”
“是。”锦笙立刻应声到。
到得门口处,洛倾雪转头瞧着仍旧跟在身后的姜嬷嬷和锦笙,淡笑着,“嬷嬷年纪也大了,受不得累;你也先回房休息吧,这里,让锦笙守着就是。”
“是,老奴多谢小姐体谅。”姜嬷嬷原本还想硬撑着,可脑子却有些不听使唤,太阳穴阵阵发疼;她也明白自己实在有些撑不下去了,这才应声道。
见姜嬷嬷离开之后,洛倾雪立刻推开房间,进屋;飞快地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男式外衫,宽衣解带。
“小,小姐,您……”锦笙磕磕巴巴,只是片刻她顿时猛的捂着唇,双眼大睁着看着洛倾雪,“您,您这是又要……”
洛倾雪面色微微沉着,“我有必须要去办的事情,你就在屋子里守着,若是有人来找,就说我有些累了,已经睡下了,明白了吗?”
“可,可是……”锦笙双唇紧紧地抿着,眉头早就已经皱成了一团。
“没什么好可是的。”洛倾雪面色陡然严肃了起来,瞧了瞧外面的天色,“申时,最多申时我就会回来。”
锦笙抿着唇,“……”
“你记着,不管什么人都不准放进来,知道吗?”洛倾雪深吸口气,很是严肃地嘱咐着。
“那,小姐您早些回来。”锦笙瞧着洛倾雪,虽然很想跟她一起去,可这屋子里若是没有人应付,很容易被其他人知道的;想到银叶,张口要去寻其他人的话顿时被咽了回去,点点头,“您要注意安全。”
洛倾雪点点头,穿着非常普通的蓝色布衣,打扮得很不起眼,再加上华清楼不远就有一处偏僻的旁门,倒是为她提供了很多便利。
从驸马府出来,洛倾雪寻了个偏僻的角落,药粉在脸上涂涂抹抹,很快那唇红齿白的俊俏小伙便褪去三分女气,更为英挺俊朗;鞋子里她也特地塞了棉布,虽然也还是比较娇小,可总比之前好很多了。
拿着让王德柱弄来的拜帖,直奔静王府。
静王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