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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断七礼,素烟阴谋起 (2 / 2)

【盛宠之侯门嫡医】5个月前 作者: 古心儿

韦箐点点头,“多谢大少爷。”

“辰时怕是赶不上了,但午时之前却是能赶上的。”洛永康转头对着孟氏道,“等今日之事了了,咱们仔细与太长公主说说,想来她也是能理解的。”

洛倾雪始终低首垂眸,敛起眸底的波动;洛倾寒一直瞧着她的神色,以为她是太过伤心,轻轻地握着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背,“别太伤心了。”

“嗯。”洛倾雪淡淡地应声,只是不知为何声音却染上了浓浓的哑色;让洛倾寒不由得心头就疼了下,冰山似的面皮上竟然蹙起了眉头。

照理,男女七岁不同席,无论父母与兄弟。

男女收拾不清于亲兄妹之间同样适用,当然却没有那般严苛;但今日是他们生母冯望月的断七礼,屋内又都是自家人也就没人说什么了。

冯素烟良久才听懂了,抿着唇,似是迟疑,又似是试探着小声开口道,“这,断七礼都快开始了,怎么还要去请觉远大师?”

“……哎。”良久,被洛永康搂在怀中的姚佳氏才眼眶红红地,细声细气地解释首尾,说到最后,声音里甚至都带上了哭腔。

洛永煦闻言,更是扬起巴掌就要打洛倾雪,“你,你这个逆女,那是你母亲,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姐夫,别,倾雪想来也不是故意的。”冯素烟赶紧开口阻止,“姐姐去了,她也是伤心的。”

洛倾雪低着头,嘴角微微勾起,却尽是嘲讽。

洛青云与洛倾寒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姨母还请慎言,此事究竟谁是谁非尚未可知。”洛倾寒冷声冷气,“到底是哪个小丫头去通知的,还烦请大伯母说清楚。”

“雪儿向来懂事知礼,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更何况她与母亲向来亲厚断是没有做出这种对母亲不敬的事情来;别是有人趁机落井下石,利用大伯母表达对母亲的不满罢。”洛青云脸上依旧带着温润,声音也一如既往,可众人却都察觉到了那股宛若千年寒潭散发出来的凉意。

这话中的深意也很是引人遐思;当年冯氏姐妹与洛永煦的情感纠葛谁人不知,这话一出,就差指名道姓了。

冯素烟被两人的话噎了一下,顿时眼眶唰地一下就红了,雾气不断地朝眼底聚集着;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转头看向洛永煦,声音幽幽很是悲伤,“姐夫,姐夫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呜,呜呜……姐姐生前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来;你,你……难道你也是这般想我的吗?”

“青云,怎么跟你姨母说话的,道歉!”

洛永煦对洛青云本就不甚喜欢,此刻听到他这般诋毁自己心尖尖上的人更是,张口便厉声呵斥道。

“……”饶是洛青云再好的脾气,此刻也黑了脸,抿着唇沉默不语。

“道歉,为什么道歉?”洛倾雪猛然抬起头,看向冯素烟的眼底有那么刹那的杀意;那样浓烈的黑暗气息让站在他身后在战场上摸滚打爬许久的洛青云都不由得愣怔了下,“大哥这话哪里错了,还是父亲以为,当真是我洛倾雪……禽兽不如,做出这等让亲生母亲无法瞑目的事情来?”

洛永煦双眸顿时泛起了凶光,手条件反射地扬起。

“父亲教训,女儿不敢不从。”洛倾雪转头,将脸侧到洛永煦面前;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孟氏本就不相信洛倾雪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现在瞧着冯素烟这般挑拨的话虽心生不喜可到底也没说什么,只转头对着洛永煦道,“永煦,今儿可是冯氏的断七礼你想做什么?望乡台上,冯氏可是看着的。”

“……哼!”

洛永煦扬在空中的手顿时握成拳头,用力地收回来狠狠地一甩宽袖,黑着脸语气不善,“那现在该怎么办?”

话音落地,室内顿时一片默然。

“……这,若是老太太与姐夫不嫌弃,素烟倒是有一个人选。”良久,冯素烟才犹豫着,淡淡地开口道。

“哦?你有人选,谁?”顿时孟氏也顾不上对冯素烟的厌恶,若是她能帮着解决今日的难题,那她就当真谢天谢地了。

冯素烟薄唇微微抿着,“我,之前在相国寺我与芊芊苦求清远大师未果,廉青去得早,我与芊芊都是身无长物之人,所以请了苦济寺的悟明大师;当然是比不上觉远与清远大师的。”

“那他现在可在?”孟氏也顾不上了,赶紧问道。

“在的,就在外面的宾客席;原本以为用不上了,可又不好让人家大师白跑一趟。”冯素烟低着头,抬手轻轻地拢了拢耳畔的碎发,小声地略带不好意思道。

孟氏闻言,顿时眼前一亮,“那立刻请悟明大师进来。”

纵使这悟明大师他们谁都没有听说过,可总比断七礼放了空挡不得不推迟来得好。

姚佳氏和洛永康脸上也带着希翼和感激的神色,冯素烟低着头,“区区小事就不用劳烦老太太了,暖秋你立刻去请悟明大师进来。”

“是。”暖秋应声而去。

洛倾雪的嘴角却是淡淡地扬起,带着浓浓的嘲讽之色,“姨母倒是准备得充分。”

“姐姐自幼待我极好,今儿是姐姐的大日子,我这做妹妹的自然要考虑得多些。”冯素烟低着头,声音轻轻柔柔的。

“……”洛倾雪还想说些什么,可孟氏却开口打断了她,“马上就到辰时了,雪丫头却准备最后一支送葬舞吧。”

“芊芊也为她姨母特地准备了祭祀舞呢。”冯素烟赶紧开口替宋芊芊争取机会,要知道今儿前来吊唁之人非富即贵,若是今日能在台上露面,那可是能在这么多名流勋贵面前留下好印象,还能顺便打压下洛倾雪,何乐而不为。

原本孟氏开口就后悔了,洛倾雪的舞姿一向平庸,虽不说多拙劣却绝对算不上出彩;此刻冯素烟开口,想到她为镇北侯府解了围,倒也没有那么讨厌她了,点点头,“也好,那让芊芊先跳吧。”怎么说,这最后一舞也得由洛倾雪来的。

“谢谢老太太。”宋芊芊原本以为她不会同意,此刻听到她允了很是意外,赶紧开口道谢。

“行了,都去准备吧。”孟氏罢了罢手,到底年纪大了,刚才那么惊险又担忧此刻竟有些撑不住了。

田嬷嬷眉宇微微颦蹙着,“老夫人,您没事吧?”

“不妨事。”孟氏摆摆手。

很快,便轮到宋芊芊的送葬舞了。

因为断七礼主持人的事情解决了之后,姚佳氏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着稳重,在她的安排下,舞姬们训练有素地退场。

众位宾客,男女用白纱帐隔开,但都能清楚地看到望乡台前,一名白衣飘袂的少女,头上簪着白花上前,小巧不堪一握的腰肢盈盈向下轻抚,宽袖交错,整个人瞬间跃起;广袖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她肌肤本就白皙,此刻更是苍白;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哀伤,更是让人恨不能将她搂入怀中好好呵护一般,衬着那哀伤沉痛的唢呐声乐,众人竟觉得心头有股说不出来的……压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平安和乐郡主,长得可真是美。”有人小声嘀咕着。

“不知道就别乱说,那是望月郡主庶妹的女儿,宋廉青的遗腹子,好像叫什么宋芊芊的。”

“……那她怎么上来了?”

“呿,听说平安和乐郡主空有美貌其实不过是个花瓶,什么都不会,自然不敢上来献丑。”

……

女宾那边此刻也是。

一名梳着少女发髻,身着浅色软烟罗裙,瞧着约莫二十六七的女子双眼瞧着望乡台前,看得很是认真,“廉青虽然去得早,可这女儿当真不错。”

“……小姐说得是。”立在她身后的丫鬟悄然叹了口气,缓缓应声道。

“果然不愧是出名的才女,这舞只怕与当年的太长公主有得一拼了。”有人半带着感慨道。

“啧啧,可惜了;那平安和乐郡主可当真是……”

“自个儿生母断七礼,连送葬舞都要请别人带跳,这种女儿,要来何用。”

“那可不是……”

“……”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宋芊芊双手交错,宽袖一甩,以一个完美的动作结束了舞姿;若非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喝彩,只怕众人都会激动不已;从他们发亮的眼神中已经可以看出一切。

就在他们各种贬低洛倾雪,太高宋芊芊的时候。

陡然,唢呐声乐的音色骤然一变,比之前更为低沉,更为哀怨,带着浓郁到让人甚至觉得呼吸都困难的沉痛;二胡南弦,丝竹弦乐,一切都好似仍在耳畔,可一切却又好似浮游天外般。

“快看!”陡然不知道是谁轻喝一声。

众人随即朝着望乡台前望去,只见一名女子,与宋芊芊的白衣飘袂不同,简简单单的白色麻布制成的齐腰襦裙,外面套着的斩榱已经明明白白地昭示着那女子的身份;鬓间并排簪着两朵雪白的小花,不施粉黛;可却让众人觉得,那冰肌玉骨,宛若明珠甘露般精致无双的女子为这乌云密布,黑沉沉低压压的天空平添了一抹亮色。

她就好似一个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子般,如诗如画,如梦如幻;可她那紧缩的清秀眉宇间沾染的那抹浓得好似化不开的忧伤却好似重鼓,随着她跳跃的脚步敲击在众人的心上般,让人不由得想伸出手为她抚平那眉间的哀伤。

陡然间,乐声变,由之前的悠远空明,饱含沉痛;渐渐扬起,好似带着祝福和祈愿,让人只觉得好似心灵都被洗涤了般,忍不住想要哭泣,却又忍不住为逝者祈愿,祈愿她来生顺遂无虞。

再加上那抹纯净宛若冰雪的影儿,细雨霏霏,好似模糊了她的容颜,只见她陡然凭空腾起,好似飘逸的白云般;带着对逝者的思念,轻盈的纤腰下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好似一切迎着朝阳,带着希望;那样优美的舞姿,那样绝美的容颜,那样浓郁的忧伤……

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契合,美轮美奂却又如此的圣洁。

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一回闻!

众人此刻心中都不由得浮现出这句话,原本的哀伤,渐渐地淡了;好似望乡台上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般,她对着她淡淡微笑,好似在诉说着,自己对她的思念,让她放心,让她能走得没有丝毫遗憾。

此刻在后面,原本听到众人的反应以及听到他们的讨论声之后很是满意的宋芊芊;此刻却面色扭曲,指甲死死地掐入手心,洛倾雪又是洛倾雪;她不是不会跳舞的吗?什么时候又会跳这么好看的舞了,竟然完完全全将自己特意准备的祭祀舞的风头给压了下去。

“连跳个舞都能输给洛倾雪,没用的废物。”冯素烟面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扬起手,深吸口气却到底没落下去。今日这么多的宾客,若是真的打下去,到时候只怕不好收藏。

宋芊芊却只能低着头,死死地咬着嘴唇,心里却是将这恨全都转移到了洛倾雪的头上。

……

“这就是你说得什么都不会空有美貌的花瓶郡主?”

“……我什么时候说过。”刚才说话的人此刻却是愣怔了,赶紧开口反驳道,“平安和乐郡主不愧是望月郡主的女儿,这舞说是倾城倾国也不为过。”

“若是能再看一遍,便是死也值了。”

“……小姐,这平安和乐郡主的舞跳得可真好。”之前那丫鬟也不由得慨叹着,若是在她之前,宋芊芊也不差了;可着一前一后有了对比,顿时就宛若云泥之别。

文韵诗微微颔首,脸上的表情仍旧淡淡的,无悲无喜,“这舞名为相思,如今会的人已经不多了。”

她没说的是,当年的静安太长公主便擅长跳这相思舞,冯望月跳得也不差,但洛倾雪跟她们比起来,却更显青出于蓝。

此相思非彼相思,却是流云国流传下来最古老的祭祀之舞之一;在场稍微上了年纪的人自是都能认出来的。

“郡主这相思一舞,倒是颇具禅意,冯施主若能看到,定当欣慰。”身着蝉衣,披着金红双色袈裟;长得慈眉善目,宝相庄严的德霄,此刻双手不断地数着念珠,对着洛倾雪微微颔首道。

洛倾雪薄唇微微抿着,清秀的眉宇间却沾染着一抹沉痛和浓得化不开的忧伤,“今日亡母断七之礼便有劳大师了,大师请。”

“嗯。”德霄点点头。

送葬舞毕,断七礼始。

“悟明大师,有劳了。”冯素烟对着悟明双手合十道。

身着禅衣,披着袈裟的悟明只道了声,“阿弥陀佛,老衲自当尽力而为。”

孟氏这才大松了口气,转头却是找不到洛倾雪,蹙了蹙眉,“断七礼已经开始了,洛倾雪又跑哪儿去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德霄双手合十,“老衲应平安和乐郡主邀请前来,只是路途遥远有些耽搁,好在没错过冯施主的断七礼,还望洛老夫人,洛候爷恕罪。”

孟氏愣怔了下,抬头看向洛倾雪,眼中带着疑惑和探寻,嘴里却是说着,“德霄大师言重了。”

“就是,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洛永煦也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冯素烟见状,清秀的小脸顿时一沉,看向洛倾雪面色不善,不过她脑子一转,淡笑着,“雪儿你也真是的,既然请了德霄大师前来怎地也不说一声,让你祖母和父亲先前那么焦急,也让慧姐姐和康大哥白着急了,你这孩子……”

闻言,其他几人的面色也很不好看,尤其是看向洛倾雪,眼神中尽是责问;大抵是说着,她既然请了德霄大师为何先前不说,害他们白白着急上火的。

“姨母这话说得蹊跷,之前不是您说,是我拿母亲的断七礼开玩笑的么?”洛倾雪心中冷笑着,“更何况,我有开口的机会吗?”

“……”众人顿时默然,尤其是洛永煦,想到自己之前的行为,更是……

冯素烟心里很恨的,可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般,“雪儿这是说得哪里话,能请到德霄大师为姐姐主持断七礼我们都很高的,只是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可不许再自个儿藏着掖着,也得告诉你祖母和父亲才是。”

“姨母这话说得漂亮,好话坏话都让您说了。”洛倾雪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转头看向望乡台,“您若当真问心无愧,可敢当着母亲的面再说一次!”

冯素烟顿觉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向望乡台时;却只见那暗沉的天空中,墨色染黑的流云不断地在空中划过,渐渐地组合成一张人脸;眉眼如画,杏眼含嗔;小巧精致的琼鼻,无处不精致的五官,却显得异常的优雅温和,不正是冯望月又是谁;只是那平日里温和的眉眼,现在带着十足的怒气;陡然那樱桃小嘴张开,竟是血盆大口。

“啊——”

她狠狠地打了个寒颤,之前的话却怎么都不肯再说;只身子微微颤抖着,好似随时都能被风吹倒般。

洛倾雪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显;转头瞧着洛永煦,那清幽深邃的眸子里,好似压抑了许多复杂的神思,声音悠远空旷,带着哀伤,带着沉痛,“母亲离开,女儿自是伤痛;只没想到,原来在父亲心里,我洛倾雪竟是这般猪狗不是,禽兽不如的品性;呵,呵呵……”

明明是轻笑,可那其中带着的悲伤和凄凉却让在场众人都忍不住想哭;甚至已经有稍微感性一点的丫鬟用手绢不断地擦拭着眼角。

“妹妹,别太伤心了;母亲看了,会难过。”洛青云上前,声音分明温润如玉,可说出的话,却让在场众人不由得再次倒抽一口凉气。

洛倾寒也是,揽着她的肩膀,“不管发生了什么,哥哥都会一直陪着你。”

自当年那件事情之后,便一直冷漠宛若冰山般的洛倾寒,也就在面对洛倾雪时,他才能露出偶尔的一点温柔。

“……”洛永煦抿着唇,面色难看,却始终不发一语。

“寒儿,雪儿,你们怎么能这么说你们的父亲呢。”冯素烟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道;只是不等她说完,孟氏就开口打断了她,“雪丫头,此事你切莫与你父亲计较;他就是那般急躁的性子;再说父女俩哪有什么隔夜仇。倾寒和青云也是,难道我镇北侯府还能任由雪丫头被欺负不成。”说着还使劲地朝洛永煦递眼色,毕竟时辰不早,静安太长公主随时都会来;这当初在素瑶居内发生的事情她还记忆犹新,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洛永煦低着头,红唇微微抿着,让他给自己的女儿低头,将他的脸面往哪儿搁;瞧着他这般反应。

“呵,呵呵。”清脆幽深,带着沉痛压抑的低笑声,空旷渺远好似从天外传来一般。

洛倾雪惨淡一笑,“我,我明白的。”

“雪丫头,你……”孟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洛永煦一眼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祖母知晓你向来是个好孩子,你父亲他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才说出那样的混账话来。你可切莫再与他计较,再者你娘可是在那里看着呢,难道你想让她走得不安生吗?”

洛倾雪低着头,那表情就连她这个老婆子瞧了都忍不住觉得心酸;刚失去母亲,父亲却又……哀莫大于心死,或许就是如此。

“嘀嗒……嘀嗒……”

清澈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单薄的身子,小巧的肩膀不住地抽动着。

“妹妹。”洛倾寒眉头紧锁,声音虽然清冷,可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心疼和宠爱。

洛青云脾气虽好,可此刻脸上也不由得带上了些许怒意,“这是我们洛家的家事就不劳姨母您费心了,正所谓来者是客,您还是请吧。”

“青云你……”冯素烟一副受伤心痛的模样,“你怎么能这么对姨母说话;倾雪那般做法,让老太太、姐夫还有康大哥,慧姐姐都那般焦急,难道不应该教训吗?这往后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只是冯素烟话未说完,姚佳氏与洛永康已经领着去熟悉场地的德霄大师回转。

“女施主言重了,此事乃因老衲闭关之故,一直未有给郡主答复;今日才得到清远师侄的口信。”德霄仍旧慈眉善目,气定神闲;也不生气,语气也异常的平缓,不骄不躁。

冯素烟面色顿时僵了下,随即讪笑着,“呵呵,原来如此,倒是我们误会了雪儿;这断七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悟明,怎么见了夕日的师祖也不叫打声招呼吗?”不等她把话说完,德霄闭着眼,淡淡地开口。

众人回头,这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溜到墙边儿,正准备溜走的悟明顿时被抓包了,他面色很是难看,“悟明拜见师,师祖。”

“哼。”德霄扬起手,众人什么都未察觉到却只听见一声闷哼,而后悟明捂着胸口,五官都蹙到一起,面色很是痛苦的模样,“当年你屡犯戒律。不受清规被逐出相国寺时是如何保证的?”

悟明低着头,不敢说话;众人却是疑惑地看向德霄。

“师祖饶命,师祖饶命。”悟明整个人跪在地上,面色苍白不断地求饶着,“悟明已经知错了,求求您,饶了我吧。”

德霄闭着眼,声音轻缓,“待过了今日,自个儿回相国寺领罚吧。”

纵使已经不是相国寺弟子,但出了这种事情,到底还是他们监管不力,不过此刻断七礼已经开始了,他也没有时间再多做什么。

断七礼,很是繁琐,也很是琐碎。

期间,亲朋好友上前吊唁,上香祭拜;洛倾雪兄妹三人则始终跪在墓碑前,每来一个都要道谢,手上还不停地往铜盆中添着纸钱。

“节哀顺变!”“节哀!”“……”

跪在陵墓前,听着那一声声的安慰;细雨霏霏,天昏地暗;洛倾雪低着头,手上机械地重复着一个又一个的动作;被洛青云和洛倾寒牵着去扶灵;拜别母亲的灵柩。

断七吊唁,祈福祭祀。

德霄大师立在祭台之上,唢呐声乐骤然停息;原本或小声,或谈论的众人也不由得闭上了嘴。

瞧着那七尺高的祭台之上的那人,惊叹,感慨,亦或者是羡艳;镇北侯何德何能竟能请动相国寺久负盛名的德霄大师前来。难道是他与德霄大师有旧,还是望月郡主结下的善缘?

就在众人猜测纷纷的时候,德霄大师立在那处宛若巍峨的高山,散发出一种凌人的气势,庄严肃穆,又好似能让人从骨子里沉静下来。

梵音袅袅,南音渺渺;阵阵禅音被德霄大师以内力加持送上高空,然后倾泻下来,那浩渺无垠的大道之音,在众人耳畔不断地回响着;让人们好似从里到外都被彻底地洗涤过了般。

所有的阴私,所有的黑暗,所有的所有好似在这片充满禅音的土地上都无所遁形般。

告慰亡灵,祈福来世;众人心头不由得浮现出这八个大字,果然大师之所以为大师,的确不负其名;想着,众人的眼神不由得更虔诚了。

祭祀已过,封陵闭幕。

云静安立在那新封的墓碑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细细地摩挲着那汉白玉打造的墓碑,好似在抚摸女儿的侧脸般,眼眶通红,两滴浊泪自眼角滑落,“月儿,你可当真是狠心呐;就这么撒手尘寰,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怎么就这么……”

“外祖母。”洛倾雪抿着唇,压低的嗓音很轻很轻,可是却让众人都能清晰的听见。

“我可怜的倾雪。”云静安一把将洛倾雪搂入怀中,“你母亲到底是个狠心的,就这么……去了,留下你们兄妹,可当真是……”

“外祖母。”洛倾雪再次开口,声音竟是染上了哭腔。

母亲逝去,还能有个风光的葬礼;这样的场景,她又想起了前世的自己,死得凄凄惨惨,与孩子一起被烧成灰烬竟是连骨灰都没留下;若非师父他……师父……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她的心越来越沉,也越来越痛;整个人好似染上了一股历经沧桑后的悲凉,那单薄的身姿,苍凉的影儿,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地心疼。

“外祖母,您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不然母亲就算是走,也定不会安心的。”洛青云好看的眉宇微微颦蹙着,声音一如既往温润如玉,可熟悉他的人却能很明显地分辨出他语气中的哀伤和沉痛。

洛倾寒也走过来,将云静安与洛倾雪的手一起抓在手心,拍了拍。

立在旁边的洛永煦嚅了嚅唇,到底没能说出话来;至于冯素烟与宋芊芊倒是想上前,只可惜在这样的场合,尤其是刚经历那样的事情之后,再加上云静安的威慑力,她们也只能畏畏缩缩地,立在外圈。

……

尘世浮华,岁月流光。距离那天已经整整三日了。

因着断七那日淋了雨,之前因为初初重生时又一直噩梦不断,好不容易挂在心头的事终于了了之后,竟然一病不起。

抬头,入目仍旧是一片雪白,上面以月牙色作底银线勾勒的缠枝莲纹的蚊帐;洛倾雪却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渐渐地,思绪回溯,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冯望月断七礼的隔天。

“砰——”云静安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面色黑沉,很是难看,死死地瞪着冯素烟,“贱人,还不给我跪下!”

冯素烟贝齿紧咬下唇,却挺着腰板,“素烟不懂,我没做错什么。”

“放肆,竟然还敢顶嘴了。”云静安语气狠戾,素手高扬,快速落下。

只听见一声脆响,“啪——”

“公主!”赵嬷嬷突然惊呼一声,赶紧将云静安的手拿过来放到眼前,像是捧着最珍贵的宝物般,“就算要教训人,让老奴们代劳就是了,您怎么能亲自动手;瞧瞧,这手都红了。”

说着,转头恶狠狠地瞪了冯素烟一眼,那幽幽暗含着不满的眼神好似在责怪着:没事脸皮长这么厚做什么。

冯素烟单手捂着侧脸,“女儿没错。”

“就凭你也敢在本宫面前自成女儿?”云静安眼底尽是不屑,“月儿在世时看在她的份儿上,本宫可以跟你不计较,但别以为本宫是傻子、瞎子、聋子!你的那些个把戏,当真以为本宫不知道了吗?”

冯素烟死死地咬着唇。

“给我跪下!”云静安轻喝一声,瞧着冯素烟没有丝毫反应和动作,赵嬷嬷领着两个丫鬟,对着她的腿弯处一踢,冯素烟瞬间跪倒在地,只是那紧要下唇的贝齿,那不甘的表情,怎么都有股子委屈的味道。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紧接着是“砰”的一声脆响,原本紧阖的大门被撞开,木门相互碰撞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瞧着那面色通红,喘着粗气的洛永煦,云静安俏脸一沉。

洛永煦也自知有些失礼,不过吞了口唾沫,强忍着镇静了下这才缓缓道,“小婿拜见岳母大人。”

“哼。”云静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洛永煦有些小意地转头,瞧见被赵嬷嬷领人摁在地上的冯素烟,他只觉得心脏某处抽疼了下,抿着唇,“岳母大人,您这是做什么,素烟她犯了什么错?”

“妄图破坏月儿断七,还敢嫁祸给倾雪,你说她做了什么。”云静安眉梢浅扬,“别忘了镇北侯府给本宫的承诺,不然就算你是月儿的夫君又如何,月儿都已经没了,当真以为本宫不敢拿你镇北侯府如何了吗?”

“……岳母大人教训得是,小婿自然不敢忘记。”洛永煦顿觉眉心突突地跳了两下,“只是素烟向来善良,与月儿关系亲厚,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倾雪,你说呢?”

洛倾雪很是温顺地低着头,“父亲说得是,在姨母和父亲心底,倾雪才是那个禽兽不如,妄图破坏母亲断七的不孝女;父亲有训,女儿……不敢不听。”

“……”洛永煦眸色暗了暗。

云静安更是,原本难看的面色又难看了几分,“哼,你就是这样当人父亲的?倾雪会破坏自己母亲的断七礼?你怎么不说是本宫去破坏的?她冯素烟善良柔弱,合着本宫与倾雪就是无恶不作,十恶不赦了?”

“小婿不敢。”洛永煦低着头。

“哼,不敢,本宫看你胆子大得很嘛;发妻新丧,身为姐夫竟与守寡的妻妹搅和一起,或许有些事情本宫是得好好考虑一下;免得有些人打着本宫的幌子作威作福,还敢欺负本宫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云静安语气狠戾。

冯素烟的面色唰地一下变了,“嫡母,素烟没有,素烟真的没有。”

“放肆,本宫与你有何关系,记住往后见了本宫得恭恭敬敬地尊称一声太长公主,行跪拜之礼;否则,这对皇室不敬的罪名,只怕你们整个宋府都担待不起。”云静安语气铿锵,掷地有声。

冯素烟却再也硬气不起来,她在宋府日子本就艰难;自冯望月去世之后更是雪上加霜,若是云静安再将她驱逐,那她和芊芊……她简直是不敢想象,“嫡母,嫡母,素烟没有,素烟真的没有;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关本宫何事,别以为半夏畏罪自尽本宫就查不出来了。”云静安眉宇间弥漫着浓浓的杀意,她这一生就冯望月一个女儿,自是捧在手心小心呵护着,生怕她有半点不快,受了丝毫的委屈;着冯素烟竟然敢……

冯素烟抿着唇,哭得梨花带雨,让站在旁边的洛永煦更是心肝尖尖都开始疼了,若非场合不对,更是恨不能将她搂在怀中好生呵护一番。

“外祖母。”就在真个屋子里僵持着的时候,洛倾雪却陡然开口。

云静安转头,怔怔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半夏畏罪自尽,此事也没有了证据;到底家丑不可外扬,此事暂且搁置吧,若最后查到是她,别说您,到时倾雪必手刃仇人,以告慰母亲在天之灵。”洛倾雪一字一句,虽然没有云静安的气势,可是却字字铿锵有力。

“如此,也好。”云静安点点头,对洛倾雪的态度很是满意,“不过半夏,别以为死了就没事了,将她全家发配漠边,世代不得再回云都。”

“是。”洛倾雪点头应声。

冯素烟顿时整个身子僵了一下,只是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低着头,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此事交由顺天府尹张大人吧。”云静安略微思索,“行了,今儿就到此;哼,最好祈祷别被本宫抓住把柄,不然……哼!赵嬷嬷,我们走。”

想到那日,冯素烟的狼狈,洛永煦心疼却无可奈何的模样,她就觉得好笑。

“咳,咳咳。”想着,嗓子有些干痒,洛倾雪捂着唇,轻轻咳嗽两声;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

“小姐,您怎么起来了。”听到动静的锦笙赶紧进来阻止道,“大夫说了,您这是邪风入体,身子本就弱,现下更是马虎不得。”

洛倾雪无力地罢了罢手,声音还有些虚弱,“哪儿那么麻烦。”

那些又苦又臭又腥的药汁,她实在是喝不下去了;若她此刻稍微有些体力,自个儿配置药丸,不过三两日就好了,可偏偏因为生病,冯素烟每日前来名为探访实为试探不说,这些丫鬟更是在姜嬷嬷的耳提面命下将她当成个搪瓷娃娃般,连走一步路都跟着。

“小姐,您怎么能这样;您这身子若是不好好养着,以后可是会落下病根的。”锦笙一边嘟哝着,一边将洛倾雪塞回被窝,顺便试了试搁在床头上药汁的温度,嗯还暖着,然后递过去,“小姐,您该喝药了。”

闻到那熟悉的味道,洛倾雪鼻翼一抽一抽的,却不得不接过来,一口饮尽,赶紧捻了颗蜜饯放嘴里,这才松了口气道,“这样好了吧。”

“嗯。”锦笙开心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坐起,在她腰后垫了个软枕,任由她半躺着;自个儿则是坐在床边,拿过一旁的箩筐开始做女红;可缝了不到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她抬起头,眉宇间带着不解,“小姐,你生气吗?”

洛倾雪不解地抬起头,“嗯?”

“就,就是银叶,她……”锦笙没有再说下去,洛倾雪却是明白的,她抿唇淡笑着,“各为其主而已,有什么好生气的。”

“可是当初若非小姐,她早已尽流落到那等下贱的地方了,可她居然背叛小姐,小姐您为什么还要救她?”

锦笙嘟着嘴,很是义愤填膺。

当初断七礼发生的那件事情,虽然最后以德霄大师前来而圆满结束;可事情却并没有因为冯望月的断七礼完毕而告一段落,反而在孟氏回府大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下令彻查。

最后,送信的那小丫鬟半夏自然被挖了出来;但那时,半夏已经畏罪自尽,再往后的线索便断了,查了几日也没查到什么,事情便不了了之。而银叶,自然也是因为她从中周旋才得以保全;在素瑶居中,唯有锦笙却最是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她很是为洛倾雪抱不平。

“救她?那可未必。”洛倾雪顺手取过枕头旁的书卷,低着头嘴角微勾着,满是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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