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是为了谁你清楚吗?”
“是,清楚。”
“那你就跟他说清楚,不要再来烦我,否则我让他半年下不了床!”宋念卿说罢又加了几分力道,“咔”的一声,随即是一阵凄厉的嚎叫。
完了,断了!宋兰舟阻止不及,一张脸涨的通红。才废一个又伤一个,这是要跟方家决裂吗?
可惜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在这个家里,除了父亲谁还能喝的住他?
经此一事,母亲必然会催父亲回京。他若回家,那自己的婚事不就要提前……麻烦了!
宋念卿见他呆愣不动,轻蔑一笑,“这里你料理吧,最近我很忙,没事不要来找我!”说罢甩开方之孝,扬长而去。
宋兰舟看着那个傲气的背影,又是一怔。
这一幕似曾相识。
是了,六年前祖父去世,他大闹灵堂,劈伤了一众家丁,最后就这样背着双手一步三摇,扬长而去。若不是父亲率人前后包抄,伤了一条胳膊一条腿才死命将他擒住。那个时候自己十四岁,只觉这个叔叔彪悍异常,没想到今日他又发狠了。
方之孝还在叫,一声高过一声。从小到大没吃过这种苦,纵然觉得丢人也不管不顾了。
方氏和王氏母女就在附近,听到那声声惨叫便知不妙,慌慌张张的往厅堂上赶,在门口见到了刚出来的宋念卿。
阳光照耀在他脸上,本应温暖和煦,不知何故却冷若冰山,叫人生寒。
三人看着他严峻的面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他笑了一笑,走了。
这个笑容很奇怪,唇角微勾,似是嘲讽,那笑意如远山缥缈,根本未达眼底。
每次他作孽都会这样笑。
方氏看的分明,知道她兄长受苦了,甚是担忧的看向王氏。果然,率先冲进去的王氏看到自家夫君额头冒汗,手掌下垂的痛苦模样尖叫起来,“啊!啊!天杀的宋忤!我跟你没完!”
方慕颜从未看到父亲这样,都吓住了,站在那里像是个木偶。
宋兰舟大叫平安,让他赶紧准备车马把舅舅送回城,一边安抚王氏,“舅母,您先不要激动,我们会尽力……”
“呸!”王氏手指着他啐了一口,“你们宋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宋忤是那样,你也不是好的!为了护那个女人,刚才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慕颜,我岂能饶你?!”
说时迟那时快,她扬手过来,一记脆响,宋兰舟脸上很快现出五根手指印记。
方氏看到儿子被打,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嫂嫂,您怎么拿兰舟撒气,他也不是有心的,您……”
“别跟我说那么多,从此以后咱们两家就断了吧,要不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呢!”
虽是气话也是实话,宋念卿虎起来谁都不会放在眼里。
方氏自知理亏,小心的陪着不是。
王氏粗俗,开始谩骂。当年她在闺阁中是出了名的泼辣,若不是早年方王两家指腹为婚,抵赖不得,方家是绝不会与之结亲的。
方之孝正疼的死去活来,听了他夫人这一耳朵聒噪更烦躁了,“好了,别吵吵了,老子都这样了你还不消停!”
“你吼我!啊?你个没良心的!你、你居然吼我!”王氏这会谁惹她谁倒霉,瞬间又把矛头对准了自己男人。
“娘,你别吵了,爹这个样子你让他清净下好吗?”方慕颜俯身下来,“爹,你忍一忍,马车马上过来,我们回城治,你不会有事的。”
难得听到女儿说这样的话,方之孝心里舒坦了一些,忍着痛点了点头。这时平安带着家丁过来了,一起搀扶舅老爷。
王氏和女儿自然跟着。
方氏虽然心里极不痛快但还是腆着脸递上许多好话,王氏依旧不依不饶的道:“你也别说了,说什么都没用!我们方家跟你们没完!”
方氏无奈,只能眼巴巴的求助自家兄长,方之孝知道她也难做,喘着气道:“原与你无干,是我和宋忤没完,而且还不是这一只手的事,具体你问兰舟。”随后叫人放下了马车帘子。
一干人去后,方氏回到厅堂,看儿子兰舟呆呆的坐在那里,额头是破的,脸颊是肿的,神色更是不好。
此刻也顾不得疼惜了,想着兄长刚才的话,急急询问怎么回事。
一问之下才知道上午在赏花台山洞那里发生的事,惊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宋兰舟知道她内心的震撼如山崩地裂,其实一开始他何尝不是如此。但事情已经出了,一切只能往前看。
“娘,事已至此,急也急不得了。现在园子里还有那么多官眷,您先过去陪她们,外面的事交给我,我会妥善处理的。”
方氏颓然道:“还陪什么?她们都坐马车回去了,今日这般闹法谁还有心思赏花。”
“这样也好。”他低低的道。
方氏念着自家兄弟的事,感觉一刻都耽误不得,站起来道:“走,咱们回城。”
宋兰舟觉得有必要再跟她交代一下,伸手阻道:“娘,大舅舅的伤不算什么,静养数月即可,但是小舅舅……他……您要有个心理准备。”
“怎么了?”方氏心里一紧,手断了都不算什么,那多大的伤需要心理准备,是……救不过来了吗?
宋兰舟这才将方之义最要紧的伤说了,最后补充一句,“十有八九是废了,大舅舅还蒙在鼓里。”
“!!!”方氏大撼,几乎晕厥,随后一个劲的念叨那怎么办。他这个弟弟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一双女儿,至今还没个儿子,所以除了正妻还娶了六房姨娘,外面另有不少相好,一度扬言谁要能给他生出儿子他就抬做姨娘。可是现在……
宋兰舟同样忧心,不管对方是不是自己舅舅,他们宋家把人打成了残废,怎么也逃不掉的。但是看母亲那般神情,他只能故作轻松道:“所幸二舅母与他一向不睦,时常跑回娘家,只要安抚了两位舅舅,我想这件事应该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方氏顾不得心疼自己弟弟,叹息道:“再不睦也是夫妻,你小舅舅若真伤成那样,人家岂能够轻饶?而且真到了那一步恐怕那个家也要散了,原是有家有业的一个人,瞬间万事皆空,他能与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兰舟,赶紧写信叫你爹回来,这事闹大了,咱们娘俩兜不住。”
“好,我知道。”宋兰舟扶住她,“娘,那我们赶紧回城找几个有名的大夫,兴许还有一线生机,然后赔礼道歉。”
“这肯定要的,说到赔礼道歉,除非他也去。”方氏心里恨的不行,连“小叔叔”这三个字也不愿意说了。
宋兰舟脸上一僵,刚才他离去之时话说的明白,没事不要找他。人是他伤的,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出面。
方氏也就这么一说,宋念卿什么德性她是见识过的,所以很快又恨恨的道:“都是你爹埋的祸根!自己回不来也就算了,干嘛派他回家,不知道他不着调吗?若是怕家里没人主持,不还有你两个舅舅吗?说来说去都是你爹糊涂!”
宋兰舟道:“抱怨已无用,娘,走吧,赶紧回城,寻名医,备礼。”
方氏点头,刚要出门忽然想起了君梨那档子事,骂道:“都是那个丧门星害的,要不是她你小舅舅能那样吗?他都是为了你才招惹她的,最后把自己伤成这样!”
宋兰舟何尝不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只是怪他没有听自己的话,擅自行动。可是这当口有些话又不好跟母亲明说。
偏偏方氏不放过他,“兰舟,今日种种你也看到了,即便她没有与世子偷情,无风不起浪也是个狐媚的主。我们本是好好的清白人家,就因为她要臭名远扬了,这样的女子是断不能嫁进我宋家的。”
“娘,您让我想想好吗?”他敷衍道。
“你还要想?”
“走了,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回城。”
方氏抹着眼泪,想到自己两个兄弟,尤其是弟弟方之义,只觉命苦。
宋兰舟搂着她,心中暗暗发狠:下次做事一定要干净利落,绝不能再留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