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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三哥的离世叫乔家人蒙羞,乔老爷子不想在家里多待,去了门外。她常去娘家帮弟弟、弟媳带三哥留下来的两个娃娃:“这两个娃娃没了娘老子,只能是爷爷奶奶跟叔伯姑姑多照顾关心了。没娘的娃娃好象一夜之间长大了,小小年纪,懂事得叫人心疼,念书也很上心,往后我就多上点儿心吧。”打那儿起,她常来娘家教照两娃,料理两娃的衣食住行,甚至带着月月在娘家住几天,多陪陪两娃。她尽量像个母亲一样照应他们,好叫他们尽快忘却丧母失父的伤痛。女人经过这事儿之后,跟景星走得更加亲密,心里也真正驻进了这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有机会两人就会在一起说些贴心的话,干些贴心的事儿。可也就到这一步,如果叫她抛家弃子跟他在一起,那是不可能的。她仅仅将他当成朋友、恋人、情人,而不是男人、家人。虽说一线之隔,可咫尺即是天涯,可能一辈子也跨不过去。女人心心念念的还是她的尿炕娃,谁也替代不了。那是个心里只有她的男人,她相信他不会出事儿,她相信他一定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等着,跟自个儿一样念着、想着、爱着。
乔老爷子在草原上散心散了好几个月才回了镇北,心情大好的他又跟以前一样,开始操心他的生意买卖,操心他众多的儿孙。听说乔老爷子回来了,女人回了一趟娘家,跟爹说了说想法。正说着就听见屋外一阵嘈杂的声响,小七进门说:“三哥婆姨家的人来闹事,说女子不明不白就死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要讨个说法。”乔老爷子一点儿没犹豫地跟儿子说:“去叫几个后生,给我往死里捶,捶死我给他们出抬埋银子。”小七吓傻了,站在当脚地不晓得该咋办,乔老爷子跳下炕一个大耳刮子就抽在儿子脸上,怒气冲冲地说:“还不快去叫人,驴日下的,敢来我乔家闹事,那是不想活了,滚。”小七被一耳刮子打灵醒了,连滚带爬出去喊:“给我往死里捶,都撂倒再说”。伙计们见少掌柜的发了话,那还有啥说的,机灵的去叫人过来帮忙,壮实的抄起家活干仗:“东家就是自个儿家,东家的话就是家长说的话。”一群后生撕打成一片,很快又跑回来一波人,闹事的老老少少全放翻在地上。乔老爷子隔着窗户在炕上说:“都拉后院去,小七,问清楚咋回事。”女子跟弟弟一搭去了后院,小七挨个拉到屋子问话,女子在旁边听着明白了许多:“原来三小婆姨家觉得女子就这么白白死了,吃亏了。有心人一撺掇,这家人就觉得这事搁不下,想讨些好处。去三小家一看,地卖了,房卖了,就跑来乔家要好处。怕人少没人搭理,就叫了族里的几个混混一路好吃好喝乖哄着来帮忙,一搭上乔家讨说法、要银子。其中有个人就是三小婆姨的爹。”瞅见问明白了,女人就叫小七把娃娃他外爷生拉硬拽到堂屋,跟爹说清楚。这老汉哪见过这阵仗,抖得跟筛糠似的,站在当脚地,半天缓不过神来。乔老爷子心平气和地跟老汉人把事儿的原委学说了一遍,接着语气平淡地说:“我一直没认这门亲,就晓得你们是个什么怂人家。人死账消,我也不多说什么,拿些大洋回去看病吧。下次再敢上门,你的腿脚就长不在你身上了。小七,叫人去兰子家铺子,弄些治跌打损伤的膏药,给后院那伙人上上,晚上炖锅羊肉,叫他们吃好喝好。晚上安顿好,多叫几个壮实后生轮流守着,明早打发他们从后门出去。叫伙计们别拉那些淡话、闲话,咋说都是亲戚,礼数要到,去吧。”小七出门忙活完,天黑了才回屋,跟爹学说干了些甚。乔老爷子说:“跟你五哥给我轮着盯死了,别出甚岔子,去吧。”女子叫伙计赶着马车回了家:“月月还小,晚上离不开娘,家里也要好好照应。”一场闹剧风波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女子学会了四个字:“恩威并施。”
一个夏日的午后,女人正准备去铺子看看,如果没啥事儿,随道去社里转转。刚出大门,刘老爷子在后面叫了一声:“兰子。”女人停下脚步往回走了几步说:“爹。”刘老爷子说:“跟我去个地方。”女人跟在刘老爷子后面,穿过半条街,拐了几个小巷,进了一个小院子。女人疑惑地四处打量了一下:“这不是三姐的院子吗。”刘老爷子推门进去,等女人跟了进去,把门关好栓上,径直去了堂屋。女人心里直泛嘀咕:“爹来这儿,要做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里屋,女人瞅见一个三十五六的女人站在脚地上,肤色白净,面容姣好,小年的时候一定是个俊俏的丽人。她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粗布衣衫,衣衫很整洁,也很妥贴,裁剪得很讲究,盘着简约的发髻,插了一根纯色的木簪子。刘老爷子开口说:“兰子,这是爹的一位老相识,如今落难暂住在这儿,往后你多来照应照应。香玉,这是大壮的女子。”那女人说:“兰子,劳烦了。有空常到姨这儿来坐。梅花,上几盏茶。”廊屋里传来一声稚嫩的童音:“噢。”刘老爷子说:“我还有事,先走了。兰子,往后这儿就由你来照应,不要跟人说起这里。谁问就说房子卖掉了,不晓得谁住着呢。你娘那儿也不要提起。”说完,他就推门出去径直走了。
女人一头雾水,不晓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又要做些什么。香玉笑了笑,示意女人坐下:“兰子,坐下说话。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大壮时常会提起你,说你人长得俊俏,生活干得栓整,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往后你常来坐坐,跟姨拉拉外面的事儿,解解闷。”梅花进来,端了三盏茶,放在桌子上,又关好门出去了。女人跟香玉闲扯些有的没的,拉拉坊间流传的新鲜事儿,拉拉过日子的烦心琐事,拉拉娃娃多调皮、多难管。喝完杯中茶,女人就向香玉告辞出门。香玉把女人送出大门外,依依不舍地站在巷子里,一直等女人转过弯不见了人影,才回身进了大门,将门关好上栓。
女人去铺子里转了一圈,指派好今儿个的生活,就心急火燎地去了娘家,也顾不上去社里聚会了。她一进门,瞅见爹娘都在炕上,娘正在绷子上绣一朵兰花,爹戴着老花镜,拿着本书在看。女人进屋就说:“娘,我想吃顿你擀的豆面,好长时间没吃了,今儿个挺馋的。”她娘疼爱地瞅了女人一眼说:“这么大的人了,还在娘这儿撒娇,也不怕人瞅见笑话。”她边说着边放下绣绷子下炕去了厨房。
乔老爷子头也没抬说:“就晓得你要来,把你娘支走了,说吧。”女人说:“大壮,有人叫得怪亲热的。我都快不记得爹叫这名字了,差点儿没反应过来。”乔老爷子说:“你公公带你去见过香玉了,有甚心思乖乖揣肚子里,别打问。时间长了,自然会晓得。你只要记住,香玉是咱要养活的至亲就行了。多去跟她走动走动,多拉拉话,多干些生活,相处妥当就好。银钱上给宽裕些,不要抠抠索索的叫人笑话。既然来了,拉拉家里的事儿吧。有啥难肠事说说,爹给你拿主意。”
女人说:“林子不在家,如今家里门外的事儿都要操心,一天烦死了。我就想多念点儿书,写点儿东西,过点儿舒心的日子。”乔老爷子心疼地说:“难为你了,男人不在家,又没个帮手。有甚事就叫小七去做,好好使唤使唤。就晓得喝酒吹牛,一天不着家。”女人说:“小七挺顾家的,都是些生意买卖上的朋友,常来常往也是应该的。爹,你不要老训小七,人家也有婆姨娃娃,不是小娃娃那会儿了。”乔老爷子说:“看把他日能的,他咋不上天呢,甚事不上心,跟个莽扭似的,不打不转。”女人说:“爹,你说林子不会出甚事吧。”乔老爷子说:“能出个甚事。他一个文弱书生,就会写写画画,又不上战场。把心放肚子里,这号人我见多了,逛够了,心不野了,就自个儿回来了。你想,他们一大帮人走的,真要出个甚事,早有人来报信了。林子胆小心细,跟他爹走南闯北见过世面,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你替他守好家业,家里不要出甚岔子就好。我瞅着刘瑞那娃娃就不顺眼,鬼溜实气的,一看就晓得不是个好东西,多防着他点儿,不然还不晓得要遭甚怪呢。”
父女俩一拉起来,就没完没了。她娘端了几碗面进来,女人赶紧下炕接过来,放在炕桌上,又把她娘搀上炕。她把两套碗筷在桌子上摆好,自个儿端了一碗边吃边说:“真香,还是娘晓得疼人,不象爹光晓得呱嘴。”老两口端起碗吃起来,三人边吃饭边拉话,一种温暖舒适的气息在三人之间互相传递,其乐融融。
女人隔三差五就去小院坐一坐,捎去些银钱、吃食、衣料、杂物,跟香玉拉拉家常,说说诗文歌曲:“香玉好象什么都会,什么都能接上话。如此美貌,如此才学,咋会落到如此地步。看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她安顿梅花:“走的时候带你去认个门儿,有事下午到铺子里来找我,我没在,就跟狗子、二蛋打个招呼,想叫人帮忙,直接跟这两人说就行。”
香玉的小院打理的很精巧。春夏两季,满院的花草错落有致地摆放在地上,时时有不同品种的花开花落。墙边搭了个葡萄架子,秋天到了,紫红的葡萄格外诱人,女人一来就尝几串,还带些回去跟公婆、月月一搭吃。不晓得什么时候,院子里有了两树梅花。雪过的晴日里,两人踏雪赏梅,暗香浮动,更是难得的好景致、好心情。
女人把香玉领去了女装店,跟大家伙儿介绍说:“这是娘家小姨,从今往后会常来这儿。有甚事,我跟小莲不在,跟她说也一样样皆。”香玉来过之后,无聊的时候,就会去店里坐坐,品品茶,聊聊天。她的魅力那可是男女通吃,没多久,就成了人人期盼的人物。
春去秋来,一年时光就悄然无声地流逝了。女人喜欢上了雅致的小院,喜欢上了雅致的人,只要一有空闲,她就去陪陪香玉。这个云遮雾罩迷一样的女人走进了她的生活,走进了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