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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他照常去即家酒吧喝酒听歌。酒吧停了两天又开业了,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沐生期盼着有一天能见到那个拉他一把的人,他认得他的背影,一个高大的洋后生。几个月的时光转瞬即逝,沐生开始注意健身,开始去学散打,那次枪击事件留给他的阴影太大了。
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沐生刚喝完咖啡出了门,低着头想着心思,刚转过街角,就被一个人撞倒一屁股坐在地上,一个戴着大墨镜嚼着口香糖穿着皮夹克牛仔裤的洋后生赶紧回头把他拉起来,连声说对不起,沐生说没事儿,不客气。洋后生歉意满满地说,真对不起,有幸喝杯咖啡吗。沐生今儿个休息,没什么事儿,就答应了。随着洋后生去了一个大些的咖啡厅,洋后生热情满满地点了不少零食点心,沐生要了一杯红茶,洋后生要了一杯卡布奇诺。
洋后生很健谈,海阔天空胡侃一通,沐生觉得挺新奇,也说了不少自个儿经历的听来的新鲜事儿。两个小年轻聊上了劲,就想跟着去夜店疯狂一把。在夜店里,两人在狂野的音乐中彻底放开心神,尽情释放青春的活力,随意地扭动身子,随性地喝酒聊天。午夜时分,两人才勾肩搭背相互扶持着出了夜店,分别打车回家。
就这样,两人时不时就约好去喝喝酒,唱唱歌,跳跳舞。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沐生就喜欢上了跟洋后生相处的生活。洋后生叫戴维,这是沐生给他起的中文名,叫起来方便。两人相处久了,就什么话都说都拉都聊戴维说,我去过中国,那里很大很美,很古老,很干净。我学过几天中文,会说几句中国话。沐生说,你白天都干些什么。戴维说,不干什么,就是瞎转悠,想干点儿啥干点儿啥。沐生说,那是咋赚钱,咋生活啊。戴维凑到他跟前,神秘地说,我一年到头,只要干一个月,签好订单,把东西卖出去,就够生活了。沐生说,你卖啥东西呀,戴维悄悄说,大豆,小麦。沐生恍然大悟,你们家有农场啊。戴维往后一仰把手一摊,耸了耸肩膀,开心地嘿嘿一笑,生活就这么简单。沐生调侃地说,你看你,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你咋不上天呢。戴维做了个鬼脸,又耸了耸肩膀,一脸遗憾地说,没翅膀。沐生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两人相处久了,沐生也弄明白了,戴维家在加州有好几个农场,还投资了许多杂七杂八的生意买卖,他学的是金融,整天关注的就是股票啊,期货啊,黄金呀,债券呀啥的,反正沐生不太懂,这些年赚了不少一,小富豪一个,有车有房,整天就晓得找乐子。沐生说,我去你家农场打工行吗,纽约待烦了,想过一过牛仔生活。戴维说,好啊,好啊,明天就走,我在纽约也不想待了,想回去打打猎。明天我去找你,收拾好行李跟我走就行。
沐生回去退了房,打包好没多少的行李,就坐上戴维的车出发了。两人一路观光游逛,一路往加州中央山谷走,走走停停看看转转,一个多月才开到戴维家。
加州的阳光很好,到处明晃晃的,两人半道还去海边晒了晒太阳,吹了吹风,去沙漠边缘去转了转,徒步走了一天。农场的生活很安逸,每天干半天活就没事了,可以自由活动。沐生就这样,在加州的农场打起了工,开着各式二样的机械去田地里干生活,骑着马去山上放牛,去森林里打猎,一年多时间,就戴上了牛仔帽,戴上了大墨镜,穿上了牛仔衣裤,蹬上了长筒靴,有了几分美国西部电影里的牛仔味道。戴维不常在家呆着,世界各地都处跑。偶尔回来,他就拉着沐生跟他一起去喝酒唱歌跳舞。
不晓得从什么时候起,两人就开始相跟着世界各地跑,沐生名正言顺成了他的商务助理,两人还注册了一个公司,沐生打电话问大哥借了些钱投入进去。信子二话没说,一次性就打进去一大笔钱,全当给弟弟创业的启动资金。戴维很惊讶,可也只是耸耸肩,摊了摊手,一声也没吭,没问原由,没问什么有的没的。戴维说,公司开张了,我当董事长,占百分之六十股份,你当总经理,占百分之四十股份。这公司我相信能做大的,它只属于咱兄弟俩。
两人谁也没明说,就这样暧昧地相处着,一起商量着干点什么,一起跑业务,两人从小到大开始干工程,当包工头,一起揽活儿一起干,一起赚钱一起花,直到那一天无声无息地到来。
洛杉矶的夜色很撩人,灯火辉煌,夜店开得到处都是。两人喝得晕乎乎的,正在舞池里跳舞,摇头摆臀扭个尽兴,散散酒气,突然不晓得出了什么事,酒瓶子乱飞,两伙人打成一团,战团越扩越大,好事的后生女子个个出手,拳打脚踢上演了全武行,沐生不晓得被谁踢了一脚,返身就又踹又捶,直接开练,戴维也拳脚齐上,加入战团,边打边拉着打得正火热的沐生往外转战,一路混战,鼻青脸肿的两个人一路哈哈大笑,一路手拉手往僻静处跑,一直到累得跑不动了才停下。沐生喘匀了气,学说了当初在纽约的经历,我一直在寻找那个人,可惜一直都没找到。戴维没吭声,只是默默地站在他旁边,也不晓得倒究想些不什么。
两人在洛杉矶呆腻了,就轮换着开车去了纽约。沐生在加州就学会了开车,考取了驾照。刚学会开车那会儿,每次出去,他都抢着开车,越开速度越快。两人一路上大呼小叫的,开心不已。到了纽约,两人住进了戴维的大套房,戴维准备在这儿多呆一段时间,研究研究金融市场,操操盘,赚点儿钱,沐生也想练练手,小打小闹一下,熟悉熟悉金融业务。开公司吗,啥都要学,啥都要会。戴维洗了个澡,沐生也洗了个澡。戴维先坐上了车说,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放松放松。身轻气爽的两人坐上车,一路狂奔,到了地方,戴维停好车,沐生下车一看,这地方咋有些熟悉呢。满腹疑惑的他跟着戴维进了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酒吧,一脸沉思摸样,不晓得在想些什么。戴维带着他坐在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角落,叫了酒跟一些杂七杂八的吃食。两人坐定,沐生终于忍不住问,你来过这个酒吧,坐过这个地方。戴维一付茫然无知的样子,没来过,第一次。沐生怅然若失地坐在那里,机械地喝看酒,他又想起了初到纽约的那些日子。
他一口喝干杯中的酒,趁空档的时候,走上舞台,跟乐队说了几句,示意可以开始了,前奏响起的时候,戴维就后悔了,玩笑开大了。沐生嗓音很低沉,乐感很好,这首歌他唱过很多遍,熟得不能再熟了,就象这个酒吧,那个角落。歌曲的名字叫加州梦,旋律优美,节奏明快,沐生却唱得很忧伤,很颓废,有一种别样的落寞寂寥味道。他一曲唱完,酒吧鸦雀无声,都沉静在忧伤之中。他默默地拉起戴维,默默地拉开门,默默地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行走。他猛然回过头,抱着戴维的肩头无声地抽咽,他太难过了,这么多年了,那个他在哪儿呢,怎么就找不到呢。戴维内疚万分,搂着他,拍着他的后背,一声也没呢,无声无息地安慰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