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睿羞愧地垂下头,过了一会儿又抬起来:“小希,我很害怕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李诗雅看着他,心头炸开浓烈的哀痛,然而她还是努力勾起唇角:“不会的,你了解我,我的妹妹还依赖我呢,我不会丢下她的。”
“嗯,我知道。”他叹了口气:“我呢,所有的聪明都用在信息技术上了,斗不过你,就算我硬要留,你也有千百种方法弄走我吧?”
李诗雅点了点头。
司徒睿自嘲似的笑了一下,随后留恋地凝视着她许久,最终转头离开。
目送司徒睿的背影消失在高楼的墙体后,李诗雅手脚发软,她走到不远处的木椅上,一屁股坐下后便任由思绪乱飞。
说是思绪乱飞,其实她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想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察觉到有人在看着她,便扭着头四处看,发现右前方站着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穿着病号服,显然是住院部的一名病人。
看着她慈祥的笑容,李诗雅刚提起的警惕心又放下了。
老太太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走过来,坐在她旁边,开口问道:“小姑娘,你在苦恼什么?是不是有家人生病住院了?”
老太太见她这副像是被抽干了灵魂只剩下个空壳的模样,便下意识地猜测她的亲人是患了绝症。
李诗雅也不好回答说自己就是病人,若要这么说还得解释一下她为什么没有穿着病号服,反正她确实有家人住院,所以干脆就点头承认了。
老太太捏着自己的腿,说话像是百年寺院的钟声,有着古韵和沧桑:“活到我这年纪啊,就看开了,生死有命,顺其自然便好。为了一个病,折磨自己,也让身边人难过,不值得。病痛之人放手去做自己一直想做却不敢的事情,痛痛快快,身边人也过好自己的生活,这才叫皆大欢喜。”
李诗雅仔细听着,没有发表言论。
妹妹的“病”可是因她而起,她不敢把自己摘出去,假装是清白的。
她也不敢快乐不敢开心,她必须是痛苦的,唯有这样才能与妹妹共苦,才能稍微减轻罪恶感。
“医生说我还不到一个月了,我就准备办理出院,让我女儿带着我回老家去住。”老太太说起话时,脸上有光彩。
李诗雅习惯性地劝导道:“也不要太悲观了,说不定有奇迹呢?”
老太太温柔地看着她,摇了摇头:“不重要的。我呢,年轻时忙着工作,陪女儿的时间少,女儿长大后又轮到她忙着工作,唉——虽然我们都没有错,只能说命运弄人吧。在我还健康时,我最希望能陪着我女儿,现在生病了,反而还给了我们一个月相处的机会,我已经很满足很幸福了。”
李诗雅为她格外乐观的态度感到敬佩:“那我祝您一路顺风。”
老太太笑得更欢了:“小姑娘,你也要过得快乐,才不辜负生病的那位啊,她一定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幸福。如果有爱的人,要多花点时间跟他在一起,相伴即是幸福。”
“嗯,我会的。”李诗雅在心里默默补上“尽量”二字。
“妈!”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李诗雅循声望去,只见有位女性逆着光在向她们跑来。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谢谢你听我说了那么多,我该跟我女儿去办出院了。”
李诗雅扶着她的手让她站稳些:“不客气,我也喜欢听您讲话。”
李诗雅与她告别后回到自己的病房里呆着。
老太太跟女儿办完出院手续后在附近的饭馆吃了顿饭,又去逛了逛街,直到下午才回到医院附近一处停车的空地准备开车回家。
刚下班就飞速赶来的江羽爵捧着在公司楼下买的一束白色康乃馨走下车来。
老太太瞧见他,觉得甚是眼熟,便不由自主地往他那边挪步,想看得更真切些。
江羽爵也看见这位朝自己走来的老太太,停下了脚步。
老太太的女儿不明所以,只是默默地搀扶着自己的母亲。
老太太指着江羽爵,仔细辨认了一番,随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不是阿爵吗?”
江羽爵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老太太以为他不认得自己了,便指着自己说道:“我是煎饼婆婆啊,以前在柳城中学前面卖煎饼果子的,你以前经常上我这来。没想到你现在在云城工作了。”
江羽爵面若冰霜的表情有一丝松动,眼神也多了份柔和。
他轻启唇,却说:“抱歉,你可能认错人了,我从未去过柳城。”
老太太一愣。
她的女儿俯下身来问道:“妈,你是不是眼花,认错人了?”
老太太也没继续问,大方地承认自己可能看错人了,便跟着女儿离开了。
江羽爵看着老太太佝偻的背影良久才收回视线,大步走入医院。
来到住院部,他先是找到了住院部部长,要了一份住院人员的名单,很快便找到那位老太太的信息。
癌症晚期啊……应该是没多少日子了。
他把名单合上,放回原位。
他眉眼染上一层哀愁。
他后悔,想着早知道就告诉她自己就是阿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