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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4月,伊利诺伊州
小镇已经入夜,大部分住户都熄了灯,偶尔有几个亮着灯的窗户,从里面传出夸张的、乱糟糟的女高音,是电视台播音主持人在播报缅怀上一周逝世的乡村音乐歌手巴克*欧文斯的长篇新闻,而不远处教堂高耸的塔楼上,时钟刚刚掠过9点整,依稀还有轻微的报时撞钟声回荡在街道上。
Sam从车窗外收回视线,他小心翼翼的踩住刹车,他们的老伙计Impala很给力,几乎没什么响动便停在原地,而裹着好几层厚衣服、鼻腔插着管子,连接到角落的便携式氧气瓶上,正缩在后座上睡觉、或者说昏迷不醒的Dean哼都没哼。
你一定得撑住,兄弟,一定。
Sam回头盯了Dean好一会,确定这个往日坚强如磐石的男人不会在他下车的十几分钟内突然因为窒息或者心脏骤停而面见上帝后,他推开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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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三个月里,Sam和Dean来过这个小镇数十次。
最开始的时候,是他和他老哥两个人一起行动,后来,随着Dean的状况越来越糟糕,他待在Impala附近把守。顽固的男人坚称他自己没问题,但在Sam的狗狗眼下,Dean妥协了。
没过多少时间,他们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Dean身体恶化的速度远远超出了预料,肌肉萎缩、心颤、休克,很快,他就只能坐在副驾上观察度日,他没再坚持,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因为他的大腿肌肉已经无法支持他走出两米路。最终,在Dean的半个身体彻底无法动弹后,Sam拆掉了Impla的后座,他把它改成了一张软床,白天的大部分时间Dean就在它上面度过。
如果这次解咒顺利,那么还需要两到三次。Sam无意识的从后备箱里搬出一堆巫术用品,顺手合上车盖,动作异常顺畅,没发出任何声响,这已经不知道是他多少次做这件事。然后他锁上车门,再次绕着Impla检查一圈,并确认附近没人后,他捧着一堆东西,鬼鬼祟祟的绕到了一栋房子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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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得从去年的圣诞节说起。原本Sam和Dean准备度过一个完美的圣诞——勉强的圣诞,在他们的父亲JohnWinchester与恶魔做交易换下Dean的生命后,Dean一直活在巨大的内疚与自责之中,Sam试着安慰Dean,但他真的不擅长做这个。一直以来都是Dean在照顾他,从Dean四岁开始。
Sam在Dean上次车祸濒死之后才意识到这个,他想试着弥补,但一切显得有些太迟。
在去年圣诞那天,Sam提前准备好了蛋奶酒和苹果派,但在Dean早上醉醺醺的从某个酒吧回来后,他改了主意。当时,他老哥身上的衬衫皱巴巴的,袖口也全是酒渍,鞋带仍然保持着前一天晚上出发时的状态,很显然,Dean猎艳失败了。说实话,Sam有些费解,无论是清醒的Dean还是喝醉的Dean,只要他愿意,大把男女会排队等待投怀送抱,毕竟,很少有人能拒绝他老哥的淡绿色眼眸。
为了弥补他Dean的情场失意,Sam做了一个糟糕、愚蠢、无知并让他后悔要死的错误决定。他提议处理一个案子——缅因州的一个小镇,半年内接连有好几个男女意外死亡,死因千奇百怪。这件事Bobby通知他们已经有好几天,但Sam和Dean一直没动手处理,他们上一个案子才刚刚结束一周,Dean原本是打算拖到年后,如果没有其他猎人接手的话,他们就去缅因州。
他应该听Dean的。Sam懊恼的点燃了火柴,开始颂念咒语。
缅因州的那起死亡事件,背后有一个女巫在作祟,Sam和Dean在到达那里的第二天就查清了原因。非常老套的剧情,纽约来的房地产开放商为了修建更多的别墅庄园,他们毁了这座老镇一片拥有两百年树龄的森林,镇上的老人宣称这种破坏自然的行为激怒了森林中的某位保护神,所以那些掉进钱眼的商人全都糟了报应。
匪夷所思的死相,在路上被狗咬死、被水噎死、睡觉时吃错了药、心脏病突发,他们兄弟两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问题源头,是巫术。这不难分析,对从事鬼怪猎人这一行的人来说,通常这种事件的诱因就是鬼魂、怪物、巫术,或者恶魔,只是最后一种要罕见的多。
事实上,真正意义上的巫术事件他们也处理的不多,大部分都只是无知男女从某本书或者某个网站上找到一条面目全非的咒语,用来对付他们的情敌或者仇人,后果并不严重。上一次,他们父子三人在宾夕法尼亚州对付过一个男巫,那还是他离家出走之前的事情,他们最终把巫师交给了警察,在摧毁了男巫所有的巫术用品并把他打个半死之后。
Sam和Dean原本是打算劝诫女巫收手的,如果她听不进去,他们也不介意送她见上帝,但这次他们料错了,这个女巫本领非凡。和他们之前遇到的完全不一样,她不需要使用巫术用品,也没看到她念几句咒语,仅仅是一个短促的发音,他们兄弟两就被打飞上天,她没杀他们,但是给Dean下了咒,因为Dean辱骂她老Bitch。
诅咒的威力很快就显现出来。最开始,Dean的右手变得不太灵活,但他没怎么注意,他以为不过是晚上睡觉压住了胳膊,但事情不像他想的那么好,在第二天晚上,他整条胳膊失去了力量,几乎不能握住枪。
Sam是在第三天知道这件事的,他之前一直在各种典籍中查找对付女巫的方法,在Dean告诉他这件事后,他立刻意识到,这就是缅因州那个女巫口中所谓的“我要给你一点教训”。
没有犹豫,Sam第一时间联系了Bobby,确认这是一种诅咒,但非常偏门,Bobby的收藏中几乎没有详细记载,他们勉强找了些法子来压制诅咒扩散,但效果不怎样好。在第一周末,Dean的右手彻底丧失了生活能力,这让这个毛躁的汉子很不爽,他说他沦落到了只能用左手的地步。
Dean的冷笑话没让Sam发笑,他非常担心,担心的要死。因为按记载上说,类似的诅咒,最终都会使中咒者死于呼吸衰竭、无法进食以及无法排泄,Sam假装没看到最后一条原因。
在尝试无数种解咒方式、拜访他们所有认识的灵媒、草药师、神疗者均被告知无能为力。Sam甚至带着Dean去了医院,但不同医院检查结果各不相同,他的兄弟在被那群庸医确诊为渐冻症、心衰、运动障碍等等莫名其妙的疾病之后,Dean放弃了,他窝在Bobby的二楼小屋整日研究日本动漫,声称要享受最后一段生命。但Sam没有放弃,他不能放弃,他只有Dean。
他做了他唯一的能做的。Sam偷偷跑去缅因州,Bobby帮他瞒住了一段时间,他相信,即使别人都无法解除那个诅咒,它的施咒者一定可以,他要去拜访那个女巫,只要能解除诅咒,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他不是没想过和十字路口的恶魔交易,但没有恶魔回应他的召唤。
Dean是有些爱说脏话,但这个惩罚过于严重,这不公平,Sam违心的想。
“Magicaeobiceadostium……”Sam的咒语已经念到尾声,他面前铜盆里有一团天蓝色的火焰在缓缓燃烧,散发出轻薄烟气。这是一种巫术材料,非洲月见草的花瓣,来自撒哈拉北部的罕见植物,每年十二月满月的时候它才会从沙堆里钻出来绽放十分钟,如果凑巧那天天气不好,那就只能等第二年再来了。
Sam在解咒,解除这栋房子的保护魔法。
他去了缅因州的森林,但那位女巫已经离开,连同她的房子一起消失,就像它从来不存在一样,甚至当Sam问起当地的老人时,他们好像也不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幸运的是,Sam在小镇旅馆几乎绝望的时候,他偶然遇到一对古怪的双胞胎男孩,西蒙*格雷斯和杰瑞德*格雷斯,这两个神神叨叨的男孩声称他们是来消灭邪恶女巫的,Sam认为他们看多了动画片。在知晓女巫失踪后他们非常失望,但男孩们给了Sam一张纸条,告诉他可以向纸条地址上的一位叫做艾德里安的巫师先生求助。
Sam起初以为这只是两个天真小孩的胡话,毕竟孩子有时候总是坚信一些从不存在的东西,比如南瓜大仙。但当他回到Bobby家试图向Booby说起这件事时,他发现事情有些不对。他说不出那个地址,每当要张口的时候,他就忘了词,他试着用笔写下来,但他没法拼对任何一个有意义的词组,同时,他收在口袋里的那张纸条不见了。
魔法,非常厉害的魔法,这是他们的希望。
Sam欣喜若狂,他告诉Dean他找到了法子,但Dean却还在为他孤身一人闯入缅因州森林去寻找女巫而大发雷霆,不过Sam不在乎,他强硬的拖着Dean去了伊利诺伊州,按照他记忆中的地址开车到了目的地,他顺利找到那张纸条上写着的“雷克先生杂货店”——一家Dean看不到这个店,他说这里是一片草坪,镇子上的人也看不到,他们说没有这样一家店,但它就在Sam面前,他甚至在橱窗里看到了几件古董,巫术风格的古董。
这加深了的Sam的信心。在Dean“我的傻弟弟为了我可能得了失心疯”的关怀智障眼神下,他疯狂的敲打店门——没人开门,同时,他的手指骨折了。
这家店是存在的,Sam确定他自己没疯,这是魔法,只是主人不在。
他没放弃。在晚上,包扎手指之后,Sam拉着Dean再次登门拜访,还是没人。
第二天,没人。
第三天,没人。
……
一周后,还是没人。
希望就在眼前,而他却什么都做不到,Sam试图从这间店的某个角落挖出一个电话号码,但即使他把鼻子压扁,整张脸贴进橱窗玻璃,他也没法更清楚地看到店铺里面。
Dean的状况越来越糟,他不能再等下去,拽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Sam翻遍了Bobby的藏书室以及他能在互联网上找到的一切——他必须进入这间店,这是他已知最具有魔法的地方,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他没白费功夫,他最终找到了,一种非常古老的魔法。在六世纪,条顿征服时代,日耳曼人的祭祀利用月光中的魔力来削弱负隅顽抗的凯尔特德鲁伊施加在森林中的保护咒,它现在依然有效,只是施咒材料非常难得——为了得到这二十三朵非洲月见草,Bobby几乎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人脉,用老家伙的说,他三十年来积累的人脉全被一次性透支,并且要陷入偿还人情的深坑泥潭之中。
初春的夜晚气温有些低,但Impla里面很暖和,Sam出神的盯着火盆,火苗缓缓跳着舞,淡蓝色的焰光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有些妖异。他清楚感觉到笼罩在房间外的那种无形屏障变薄了,这鼓舞了他。只要他再加把劲,也许下次他就能完全破解这个保护咒,到那个时候,Dean或许,不,一定就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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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昏暗的壁灯发着光,时不时闪烁几下,似乎灯丝在宣示它已经到了寿命尽头。在房间里,几排木架静静站在地板上,在它们脚下,是一堆玻璃碎片,看上去像是某个不让人省心的熊孩子刚刚做了坏事一样。
房间里没有人,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摆钟在孤独的转动,而在茶几上,还摆着一套素雅的瓷茶具,有一个茶杯里还盛着茶,或者说,盛过茶,一圈茶渍围在茶杯三分之二的高度,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但又不太对,沙发和扶手椅都很干净,上面没有堆积一丝灰尘。
所有陈列品都在耐心等待它们的主人回归,日复一日,摆钟转过一圈又一圈,越过一,指向六,又转回十二,如此循环,不知沉默了多久,终于,咚的一声轻响,一个男人无声无息的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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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艾德里安半伏在地上,只停顿了几秒钟,他立刻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几乎要咳出他的肺。
太痛苦,刻骨铭心的痛,他感到全身血肉被一刀刀拆解,然后又用针线重新组合在了一起——他刚刚从史凯利杰群岛上的精灵传送门中走出来,这不是幻影移形、门钥匙或者其他远距离传送术,他跨越了世界,抵御着撕裂一切的混沌力量,在数以万亿计的天体星光中寻找那一缕微弱的魔法感应,这可不是件容易事,他的脑子差一点就要爆炸,还好,他成功了。
说实话,艾德里安对精灵的魔法心悦诚服,到现在他也没能完全搞懂精灵的传送术如何运作,但这不妨碍他使用它穿越世界,不过——
喘息不止的店铺主人缓缓站起身并快速看了四周一圈,他原以为会来他的另外一家店,位于纽约布鲁克林的那一家,没想到直接回来了这里。什么都没变,一切都和他离开时候一样。
“\'你好\'——咳嗯——’你护‘”艾德里安停顿了足足十几个呼吸,他才慢慢找回说英语的那种感觉:“你好,有人在吗?无所不知的声音大人?”
没人答应他,只有挂钟的摆动声。
“好吧,我就当你离开了。”艾德里安又在原地站了一会,这才慢吞吞的磨蹭到沙发前,他看了眼沾满茶渍的茶杯,露出嫌弃的眼神,然后他跺了跺脚。
房间里灯全都亮了起来,茶具呼啦一下飞向了后面,躺在地上的玻璃片开始旋转并升向半空,然后一个完整的玻璃工艺品站在了它原本应该待的位置。
不对劲。艾德里安刚刚陷在柔软的沙发垫里,滚了两圈,这让他全身紧绷的肌肉感到一丝惬意,但紧接着他突然跳了起来——有人触动了杂货店的保护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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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盆里的火焰已经熄灭。只剩下一些蓝色灰烬躺在底部,像是精挑细选的砂砾一样泛着微光。Sam估摸着剩下的非洲月见草还足够使用两到三次,他正一件件收起施咒用品——忽然,一片阴影罩住了他,没等他抬起头,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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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速复苏。”
艾德里安伸出右手指着被钉在强上的高大年轻人念出咒语,他抬起头,随手把那一撮灰烬扔回铜盆。
非洲月见草,他有些惊讶,非常偏门的巫术材料,或者说,专属于植物标本爱好者的收藏品,采集困难,产量也很小,大部分功用又可以被月长石替代,就连他的药材库都没有这种东西。
更让他奇怪的是,这个男人获得了他保密咒的许可,但他从未见过这个男人,他不会记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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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视线渐渐清晰起来,前额还在一抽一抽的疼,他呲着牙,有人刚才袭击了他,他根本没注意到动静。
“Dean——”Sam忽然想起他的兄弟还一个人躺在Impla里面,但他的话被打断了。
“闭嘴,不许乱叫!”
一个男人,看上去和Dean差不多年纪,身高也相仿,他穿着一件奇怪的袍子坐在沙发里,口音非常奇怪,短短一句话有着连续七八个卷舌、颤音与小爆破。
“你好——”Sam想走向前问好,但他突然发现他的双腿不听使唤,他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绑起来了。“放开我——”
一壶茶水泼在了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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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有意思。”艾德里安捧着茶杯,端详着这个大个子男孩,脸上稚气未脱,刚出道的小家伙,他咂了咂嘴:“教你魔法的人没告诉过你,不要擅自在别人家门口施咒吗?特别是——”